第40章
周末,姚濯和余思涵回到姚家湾。
下午,三叔公家的院子里,几个人坐着聊天,分别是三叔公、姚三元、姚濯、余思涵,中间一张桌子,摆着瓜子、花生。
听了余思涵说的梦,三叔公说:“你和令尊的梦确实有些古怪,但我看你的脸色并不想中了邪。”
姚三元说:“我也是这么说的,她脸色红润,目光有神,不像中邪。”
余思涵说:“我梦里出现了乌鸦,还有姚濯的梦里也出现了,这是凶是吉?”
三叔公说:“乌鸦?”又仔细看姚濯的脸,说道:“姚濯,你这脸色不大好呀。”
姚濯说:“是,我昨晚没睡好,失眠了。”
三叔公问姚三元:“三元,你有没有给他们卜上一卦?”
姚三元说:“卜了,他们的婚事会有些波折,但有福无咎。因为姚濯是我儿子,所以我担心是不是算得不准,所以请您再瞧瞧。”
三叔公说:“好,我给他们算算。你们稍等片刻,我去拿东西。”起身回屋。
姚濯仰头伸了个懒腰,说道:“这地方就是清净,有山有水,比城里好多了。”
余思涵说:“你想住这里呀?”
姚濯说:“想归想,世无双全法,我不是还得赚钱么?”
姚三元说:“你要跟我学相术,待在乡下也可以赚钱。”
姚濯说:“老爸,社会在进步,用软件都可以算命。”
姚三元说:“那算得有我准么?”
姚濯心想:“算命这种东西,话分两面,一吉一凶,总有一部分是准的。”嘴上却说:“没有。”
姚三元说:“你呀,要有点敬畏之心,待会三叔公给你算命,可别说闲话。”
姚濯:“爸,我知道。”
过了一会儿,三叔公拿了一个龟壳还有毛巾出来。
他将龟壳放在桌子上,对姚濯说:“将你那杯茶倒在龟甲上。”
姚濯知道三叔公算命的方法,不用铜钱,也不用算筹,只用茶水。他将自己喝剩下的半杯茶水倒在龟甲上,水在龟甲上流淌,茶叶就黏在上面。
三叔公端详了一下龟甲上的茶叶和水,又对姚濯说:“你梦里印象最深的是什么?”
姚濯说:“一只兔子,好大的兔子。”
三叔公说:“你是犯冲了。”用毛巾擦干龟壳上的茶水。
姚濯说:“犯冲?”
三叔公说:“从卦象上看你流年不利,应该是妨着别人了,或者说被别人妨着了。你梦见兔子,兔子这东西有蹲伏之意,因名伏兔,所以你对人对事应该有所收敛,别太张扬。”
姚濯点头说:“好的。但是三叔公,我平时与人为善,好像没有得罪别人呀,哪里会妨着呢?”他首先想到的是办公室里的同事。
三叔公说:“妨没妨人,表面未必看得出来。就像有人打我屋前经过,无意之中绊倒我晒的渔网,他自己也摔了一跤。竟因此讨厌我,你说我妨没妨人呢?”
姚濯说:“这……”
三叔公把龟甲上的水渍擦干净了,又对余思涵说:“思涵,轮到你了。”
余思涵将自己的茶水倒在龟甲上,然后说梦里印象最深的是乌鸦。
三叔公端详了一下茶水,说道:“思涵,从卦象上看,你并没有犯冲,也无灾无难,只是有点……咳咳,犯桃花。”
余思涵听了脸上发热,说道:“怎么会犯桃花呢?”
三叔公说:“犯桃花也没什么大碍,平日里少盯着别人看。”
余思涵心想:“难道是我的桃花眼作怪?”说道:“好,我知道了。”
三叔公说:“你梦见乌鸦,乌鸦好事,乃不速之客。你还是放宽心,顺其自然吧。”
余思涵点了点头。
三叔公将龟甲擦干净,对姚三元说:“三元,晚饭就留在我这喝酒,咱们谈天说地。孩子们没什么大碍的,让他们回去吧。”
姚三元心想:“三叔公肯定是有话要私底下跟我说。”笑道:“好呀,三叔公,那我就不客气了。”又对姚濯和余思涵说:“你们回家吧,姚濯,告诉你娘,我晚上不回去吃饭了。”
姚濯说:“好咧。三叔公,多谢了,我们走了。”
三叔公说:“好好。”
等他们走后,姚三元对三叔公说:“三叔公,你是不是有话要单独跟我说?”
三叔公说:“是的,刚才我给姚濯算卦,还有些话没有说。”
姚三元说:“那您就明说吧,是不是有些祸患?”
三叔公说:“他犯了地煞,所谓招云、取月、追魂。云与月必是跟思涵有牵连,追魂嘛,是不得安枕,你看能否让他们暂且分开?”
姚三元说:“分开,您的意思是让他们分手?”
三叔公说:“暂且如此,至少不能住在一起,等过了年关再说。”
姚三元说:“三叔公,孩子们在一起不容易,这也是缘分。您看,能不能给姚濯驱驱邪呢?”
三叔公摇摇头,说道:“我道行浅,地煞可没法对付。”
姚三元说:“那是不是分开,姚濯就会没事?”
三叔公说:“我看不会有事。”
姚三元说:“那就好。”
晚上姚三元回家,脸上只剩下严肃。余思涵和他打招呼,也只是点点头。他找了姚濯单独说话,将三叔公的话告诉他,让他务必依言而行。
次日,在回城的车上,姚濯和余思涵坐在一起。
余思涵说:“姚濯,你爸爸和你单独说什么了?”
姚濯说:“我说出来,你可不要生气。”
余思涵说:“我不会生气的。”
姚濯笑着说:“我老爸说让我和你分开一段时间,因为我犯了什么地煞。”
余思涵不开心,但看着他的笑脸又放宽心,说道:“你相信么?”
姚濯说:“我当然是不相信的,也不会和你分开。”
余思涵点了点头,没说话。
姚濯说:“对我而言,事情无非可以分成两面,一面好,一面坏。如果我真的流年不利,再坏也不过是和你分手,那为什么要主动分开呢?”
余思涵说:“你这么想是真的觉得有坏的一面么?”
姚濯说:“从你爸爸反对我们在一起,到你也梦到奇怪的东西,现实就往坏的一面发展,我感觉冥冥之中有……”他皱起眉头思索。
余思涵问:“有什么?”
姚濯说:“我感觉有人要将我们分开似的。”
余思涵说:“还不是你爸爸要将我们分开,他在生我的气,还是在生我父亲的气?”
姚濯说:“你别误会,我爸爸没生你的气,也没生你父亲的气,他性情豁达,爱热闹,爱开玩笑,他只是担心我而已。让我们分开也不是他的主意,而是三叔公给我们占卜的时候算出来的。”
余思涵神色变得黯然,说道:“对不起,我不该说你爸爸。”
姚濯搂着她肩膀,安慰说:“没关系。”
余思涵将头靠在他肩上,享受这一刻的安全感。
到了长沙,两人从车站出来,姚濯拿着行李走在前边。余思涵两手空空跟在后面,脑子里想着事,走点神,脚下也慢了些。
走到一个岔路口,余思涵注意力集中起来,快步赶上前边的姚濯,扯了扯他的衣袖,说道:“姚濯,我来帮忙拿行李吧。”
那人回过头来,却不是姚濯,只是衣服穿得有点像。
余思涵说:“对不起,认错人了。”
那人年纪与她相仿,看着余思涵的眼睛,笑着说:“没关系,你,你要去哪里,和我同路么?”起意想搭讪。
余思涵说:“不,我……”四下张望,寻找姚濯。
姚濯也发现余思涵没有跟上来,停下脚步,看见她正和一个男人聊天。就提着行李往回走,一边喊:“思涵!”
余思涵听见声音,找着了姚濯,立马跑过去。
她对姚濯说:“你走得好快,我都跟不上,还把别人错认成了你。”
姚濯说:“是你走得太慢,我还拿着行李呢。”
余思涵说:“我来帮忙拿行李吧。”
姚濯将手里的拉杆箱交给她,自己则提着蓝色的布袋子,里面是从家里带来的火焙鱼和冬笋。
姚濯说:“刚才我也看见了那个男的,确实跟我撞衫了,他跟你聊什么呢?”
余思涵说:“没聊什么,就是个误会。认错了人,道歉呗,还能怎么样呢?”
姚濯笑道:“他忽然发现一个美女,是不是都结巴了?”
余思涵白了他一眼,说道:“你说什么呢?”
姚濯说:“我开玩笑。”
余思涵说:“我知道。姚濯,我们还是分开吧。”
姚濯停下脚步,一脸愕然,说道:“你说什么?”
余思涵说:“别愣着,走吧,我也是开个玩笑。”
姚濯吁了一口气,又换上一副笑脸,边走边说:“哎呀,你也真调皮!”
回到家,放下行李。
余思涵对姚濯说:“姚濯,我一路上都在想问题。”
姚濯说:“你想什么问题?别胡思乱想,有什么事情我扛着。”
余思涵摸摸他结实的手臂,说道:“我在想我是不是真的认错人了。”
姚濯说:“你没糊涂吧,你在路上就是认错人了。”
余思涵说:“我说的是梦里。”
姚濯说:“哦,什么意思?”
余思涵说:“你看,我爸爸能把照片上的陌生人认作你父亲,那反而说明什么?说明他对你父亲的印象根本就不深,所以他梦见的那个对象很可能不是你父亲。”
姚濯说:“那你的梦又怎么说呢?”
余思涵说:“我的梦里没法解释。”
姚濯说:“那还不是?”
余思涵说:“但从理性的角度来说,我是有可能把你认错的。”
姚濯说:“然后呢?”
余思涵说:“你说事情可以分成两面,一是内因,二是外因。内因如果说真的是犯冲,那么外因呢?”
姚濯挠了挠头说:“我不知道。”
余思涵说:“回答不上来,那我就分开吧。”
姚濯急了,说道:“思涵,你不能因为我回答不上来,就跟我分手呀?这怎么行呢?这……”
余思涵说:“你别急。如果我们在一起,就是这个外因,那么我们分开,是不是这个外因就消失了?”
姚濯说:“我管它消不消失,反正我不能跟你分手!”
余思涵说:“我没说要跟你分手,我只是想看看这个外因到底是个什么鬼?咱们验证一下,行不行?”
姚濯的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行。”
余思涵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相信我么?”
姚濯点点头。
余思涵说:“把手放在胸口上,感受一下。”
姚濯把手放在余思涵的胸口。
余思涵说:“我说的是放在你自己的胸口上。”
姚濯说:“哦。”又把手缩回来,放在自己的胸口上,能感受到心跳。
余思涵说:“你相信我,同时也要相信你自己。你的心不乱,不会移情别恋,担心什么呢?我们不会分手,而且能够找到答案。”
姚濯郑重的点了点头。
游泳馆里,杨肜从水里冒出头来,站好了,抹了一下脸上的水,对周晓诗说:“晓诗,我游不动了?”
周晓诗说:“是你用的方法不对,你的手和脚就像划船用的桨,这个水是有反作用力的,当摇桨的角度不对,那么就会事倍功半。反之,则事半功倍。你要借助水的力量,而不去跟水作对。”
杨肜说:“你说的是有道理,不过做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周晓诗说:“所以才需要多多练习呀。”
杨肜说:“我肚子都饿了。”
周晓诗说:“那我们先上去吃点东西,待会再来。”
杨肜说:“好吧。”
杨肜爬上岸,穿着一条水蓝色的泳裤,没有任何花纹和图案。
周晓诗也上来,依旧是比基尼。
杨肜一边用毛巾擦水,一边对周晓诗说:“晓诗,我不得不说,你真是一个合格的教练。”
周晓诗笑着说:“那是。”用一条毛巾披在肩上,往更衣室去。
两人换了衣服从游泳馆出来,走在路边上,杨肜看见对面有个熟悉的人影,似乎是金昌。一辆巴士经过,转眼那人又不见了。
他晃了晃脑袋,清醒清醒。
周晓诗问:“你怎么了?”
杨肜说:“没事,可能是看走了眼。”
周晓诗说:“你看见什么了?”
杨肜说:“看见一个朋友,或许不是。”
周晓诗说:“走,走,咱们去吃手抓饼。”
杨肜点点头,和她并肩去了。
过了两天,杨肜在乐器店做事,接到周晓诗的电话。
周晓诗说:“阿肜,你下班来接我吧。”
杨肜说:“有什么事么?”
周晓诗说:“没事就不能来接我么?”
杨肜说:“我的意思是,你是要跳舞,还是游泳?我好准备一下。”
周晓诗说:“既不跳舞,也不游泳,咱们就说说话。”
杨肜说:“呃……行吧。”心想:“什么话要找我聊?”
快到下班的时候,杨肜又早退了,骑着摩托来到心舟医院。
路边上,周晓诗和余思涵正在等车。
杨肜在她们面前停下来,取下头盔,眼睛看着余思涵说:“思涵。”
余思涵看着他说:“嗨,肜子。”然后就挪开目光。
杨肜觉得怪怪的,心想:“她也不笑,还不愿意看我。是有心事,还是讨厌我?”
他又对周晓诗说:“晓诗,等一下啊,我给你拿头盔。”
周晓诗说:“好。你要是有车就好了,可以带我们两个人。”
杨肜指着摩托说:“这不是车么?”
周晓诗说:“我说的是汽车。”
杨肜笑道:“大小姐,你才是有钱人,为什么不买辆车呢?”
周晓诗说:“我没钱,我就是一工薪族。你可别提我爸妈,有钱那也是他们的钱。再说了,我费劲买辆车,还不得经常打理?”
杨肜说:“是是,所以你就让我来接你?”
周晓诗说:“你接我怎么啦?我请你吃饭呀。”
杨肜心想:“我又不缺饭吃。”说道:“诶,姚濯今天怎么还没来呀,是不是要加班?”
周晓诗说:“他有事。”
杨肜说:“什么事?”
周晓诗没理他,对余思涵说:“思涵,我先走了。”
余思涵说:“拜拜。”
周晓诗上了杨肜的摩托,一拍他肩膀,说道:“驾!”
杨肜说:“哇,你这是把我当马使唤呀。”
周晓诗嘻嘻笑。
两人来到一家面馆,周晓诗点了两碗米线。
杨肜对她说:“你就请我吃米线呀?”
周晓诗说:“不然呢?晚上不要吃那么多,一碗米线够了。”
杨肜说:“对了,你找我到底要说什么呢?”
周晓诗说:“有个不好的消息,思涵和姚濯分开了。”
杨肜说:“分开?”拿起茶壶给她倒上白开水。
周晓诗说:“是呀,思涵说,双方家庭不合,不想把事情闹大。”
杨肜点头说:“哦。”心想:“难怪她看上去心情不好。”
周晓诗说:“你说是不是可惜?”
杨肜说:“可惜,那有什么办法呢?”
周晓诗叹气说:“我爸妈就不会看对方的家境,而是看这个人。只要为人好,对我好,我爸妈就能接受。”
杨肜说:“你爸妈是见过世面的,很开明。”
周晓诗说:“所以你还有什么担心的地方吗?”
杨肜心想:“原来她是在说我,我的家境确实配不上晓诗,但我也没想和她好呀。”说道:“我担心我没有才华。”
周晓诗说:“你还年轻,目前的知识够了。”
杨肜说:“我担心脸面,我自己都瞧不起吃软饭的人。”
周晓诗说:“你不用吃软饭,咱们可以一起奋斗。”
杨肜咽了咽口水,脑子里找着借口,说道:“我有点笨,是根木头,还是根朽木。”
周晓诗说:“别妄自菲薄,我以前说你是木头,是开玩笑来着。”
杨肜说:“但是我奶奶还不知道你家的情况,她以为你就是工薪家庭的孩子。”
周晓诗说:“这挺好呀,省得她有压力。”
杨肜说:“我……我也有压力。”
周晓诗说:“你刚才还没压力,见我爸妈的时候也没压力。”
杨肜说:“这个压力就像压力锅,放在火上,开始压力不大,慢慢的压力就大了。”
周晓诗说:“哼,这是借口。”
杨肜心想:“这都被你看出来了。”见米线上桌,笑着说:“咱们先吃米线吧,大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