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受难
顺着小厮的指引,他们穿过半月桥来到小楼前。
冬日里一层的楼门是关着的,里外情况不知,可走到楼门口她就不想进去了。
那屋里有个慕青对她是虎视眈眈,孟云又借着身份压她一头,另外还怀疑那猫印携带者吴尘前世恐怕跟自己有怨才会被杀。
一来二去就越发烦躁。
只那掌灯小厮将偏门推开,“姑娘里面请。”
这声音不大不小,但屋内的人都听见了,从偏门进去是有一面屏风遮挡,所以即使听到声音,也得绕过屏风才能见到外面。
头一个出来的就是慕青。
“哎呦呦,可等了好半天儿了,出来待客,妹妹可真是用心,还好一番梳洗打扮呀,来来来,外面怪冷的,进来。”
原在天升楼曾见过慕青一面,眉宇间并不伶俐,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可现如今,言语带刺,连眼神都变了,跟成年的老蛇精一样,吐着信子就扭过来了。
莫相忘没来由的心生惧意,就下意识后撤半步,而灵音偏要跟来,也是有好处的。
见此情景,就上前半个身位,挡在她俩中间。
“我们姑娘长途奔波舟车劳顿,才刚回来,原是不知慕青姑娘还在这里‘陪客’。”
那慕青听了只怔了一下,便又笑说:“既然来了孟宅就都是客,由姐姐我来陪着也合乎礼数,妹妹今儿——”她向前几步小声说:“头一次来孟宅,姐姐日后定当以礼相待。”
“相忘?你怎么来了?舟车劳累,想你是乏累的,我差人给你送了同样的晚饭过去。”孟云起身绕过屏风出来。
话到此处,也是真相大白。
原本那传话的人就不是孟云派来的,而是慕青。
“今日妹妹入宅,想借着吴公子上门,一起热闹热闹,您说咱们这里有吃有喝,留妹妹独自在院子里,多冷清,人家外人还以为少主苛待我这妹妹呢。”
“谁是你妹妹,攀亲戚攀到我头上了。”莫相忘绷着脸盯着面前的两人。
她平日里虽然待人谦和,看起来人畜无害,但猫也有高冷孤傲的时刻,她若是散开猫妖唯我独尊的贵气,也不逊色于任何帝王家。
“哎呦,是慕青失言了,原以为我这比妹妹早入门,又比么妹妹年长,想着以后多帮衬妹妹,没想到惹妹妹厌弃了,少主,这里有妹妹相陪,慕青还是先回南院吧。”那矫揉造作的模样被慕青拿捏的恰到好处。
不过,孟云吃这一套。
“罢了,今日也是仓促,我没有跟她讲,你先回前厅帮我陪着那些个,今日得把他们灌醉了留在孟宅,这吴府我也只保他一个,管不了那许多。”
慕青假意蹙眉,可怜楚楚地瞥了眼莫相忘,“那我就先替妹妹陪着。”
“我家早已灭门,哪儿就冒出你这么个阴魂不散的姐姐?”莫相忘微微昂着下巴孤傲一笑,“慕青姑娘惯会陪客,这灌醉的活,想必你很拿手吧。”
“相忘。”孟云愠怒嗔咄一声。
那慕青一听这话,竟以帕子掩面,嘤嘤嘤地哭了起来。
这边人久久没有回去,中厅的三位客听着这嘤嘤嘤的哭声就好奇地绕过屏风过来。
“让吴公子见笑了,内宅不宁,来来来,咱们回前厅继续谈咱们的生意,这国法虽规定从官不能从商,但可没说田庄生意不可扩张。”
孟云一抬手,将那些人又让回前厅,只吴尘多回头看了几眼,但眼里也只是好奇。
“灵音,咱们回吧,那孟少主可说,已经把席面上的菜照样送过来的,哎呀,我也饿了,多走这几步路,恐怕还能多吃两碗饭呢。”
“是。”灵音俏皮一笑,偏厅内,就只剩下嘤嘤嘤假哭的慕青尴尬地等着孟云安慰。
回小院的路上是自家灰生掌灯。
灵音还是那个姿势扶着莫相忘往回走。
“姑娘,您家里果真是灭门?”
“是。”
“仇家找到了吗?”
“仇家啊。”莫相忘看着渐渐升起的月亮,听说仇家一并下到轮回帐里,竟是猫狗打架,是犬神钟家一脉的分支。
“要不,跟孟夫人说,咱们天坊还有两支签杀队,一定能给姑娘报仇的。”
“不必了,仇家,已经灭了。”
“我听明儿姐说,姑娘来的地方叫衢州梁津,可大家都不知道衢州究竟在哪儿,可这十三国里有名的灭门案可不多,姑娘家的事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应该是我刚出生没多久,全家灭门,就只有我被留在荒宅里,听说是被我师父捡到了。”
虽说她在前厅楼怼了慕青,但一丁点小胜的感觉都没有,满脑子都是厌恶,且已经厌恶到没有食欲的地步。
吃过饭没多大一会儿,就回屋休息了。
可这种来自灵魂的厌恶一直围绕在她身边,以至于这种厌恶竟能被龙凤刀捕捉,而在妖力的加持下。
她的梦境变得越来越真实。
“相忘,你不要任性了好不好。”
“相忘,过来道歉。”
“相忘,她也不是故意的,你再这样就是无理取闹了。”
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梦里荡开,随之而来是模糊画面,但每一帧,每一声都让她厌恶到骨子里。
“绝对是那个猫印携带者。”
莫相忘在这缥缈的记忆临界里后退,用全身心去拒绝靠近那段记忆。
可声音和模糊的画面还在继续。
在挂着淡蓝色纱帐的床边。
男人背对着她。
“这是你欠她的,你就该给她,以后不要惹事了好不好,吸取这次教训,不再有下次了好不好?”
“但凡你惹祸的时候想想后果,你现在就不必遭这个罪,过来上药。”
“你若是不赔给她,那华音上神以及西海那一家子都不会放过你的,别让白奶奶伤心,别让你师父为难,赔给她吧,我已寻得上好的灵芝仙草医你。”
此话一出,莫相忘不由得抖了一抖。
内心的惧怕已经让她腿软。
可随之而来的就是那股子厌恶和恨意。
“要我赔什么?我赔了什么?”
她恐惧的想要后退,远离那模糊的画面以及那男人的声音。
“我赔了什么?我能赔什么?我还好好的,虽是猫灵,但我是完整的,赔了什么?”
也就这一瞬,她想到了自己的冥寿,想到自己不完整的地方。
“六尾,我只有六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