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相见

河州到长雍的路快马加鞭走了近三天，终于在日暮消沉时到了新宅。比以前的宅第大了两倍不止，父亲更是早早派人帮我修缮好了一处院子，出门就是花园，走几步便有池塘，十分雅致。

我也没有逛园子的兴致，一连三天把自己关在房中，直到第四日见山给我递了封信。我拿过来一瞧便知是时燕洄，阿九亲启这四个字在我眼里分外好看。

信很长，时燕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像是要把我们两个不能相见的每一天都弥补上。全都看下来，他似乎已经开始习惯新的日子了，时伯父给他找了新的先生，比从前更加用心的培养他。那个勾栏舞伎也带着女儿住进时家，我猜时嬿尔一定很气恼，平白无故多了个庶姐，还让她从高门大户的千金沦落到小门小户的姑娘。

正当我准备给他回信时才猛然想起，这些年我都没有好好用功过，我是真不爱念书，字倒是都识得，写出来却是连一些孩童都不如，所以相比于其他闺阁姑娘都喜欢练的若水小楷，我更爱写行书，肆意潇洒的连笔，更对我的胃口。可是所谓字如其人，我可不想让时燕洄觉得我一点长进没有，还是那个只知道舞刀弄枪的野丫头。我立刻去找了爹爹，他听到我要练书法，瞪大眼睛连嘴里的茶叶渣都咽了下去。“好好好，明日就请最好的先生来教！”

爹爹认为我到了长雍，受了书香气熏陶，不只顾着舞枪弄棒也往琴棋书画发展了，喜不自胜的开始琢磨要给我放到书院里去。

京城的书院多是达官贵人为了族中子弟所开的私塾，普通人想进去难上加难。长雍近京城，为了备考会试不想来回奔波的留下的人甚多，长年累月这里便建有不少书院，书香气却是甚浓。

罢了，反正是为了时燕洄，多念些书以后写信说不定也能文绉绉的，到时候惊呆他！爹爹怎么想也不重要了，我接受了去书院的提议，爹爹高兴的老泪纵横，当即便让人买来了我一直想要的小马驹，让我放课之余也能玩耍一番。可算有件称心事了，我挑了一日便想带着群玉去置办马具，母亲说让我再自己挑些文房四宝好去书院用，我想着这里的墨也是极好的，也能帮时燕洄买一方便高兴的应了下来，欢欢喜喜的出门了。

长雍不愧是大城，街上的人来来往往热闹非凡，见山紧紧的跟在我与群玉身后，生怕被人群冲散了我们。到了松竹斋我便闻到了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还带着墨一贯有的特殊味道。

“姑娘安好，请问要买些什么？”“这是何种墨能有如此香气？”那小厮笑道：“姑娘好眼光，这是咱们店特有的燕墨，比对着燕子的颜色挑出来的，又加了春日所开的玉兰，每两年近秋日才能出墨售卖。”两年一茬，这墨一定特别好，我当即大手一挥吩咐道：“全都买下！”写字多费墨啊，密密麻麻一页纸就得用掉不少，还是多给时燕洄备些才好。

小厮被我惊的说不出话，再三确定后才颤颤巍巍的把货单递给我，随后我爹就收到了厚厚一沓的收账单。

我和群玉买的高兴，见山苦不堪言，两只手上都没空地了，家里也送去了一大堆。一趟逛下来我便成了大半条街商铺的贵客，他们个个都信誓旦旦的保证，送货上门、最先挑选、量身定做什么的都是最基本的，只要我想要他们能办！不过这也导致了才刚到傍晚，我们三个的钱袋就已经空空如也了。

回到家中，除了被一堆单子气的脸色铁青的爹爹，就是娘亲带来的令我明日就去书院入学的沉痛消息。我进行了强烈抗议，可爹爹说再如此放纵我下去府里的银钱就要被我败空了，到时候把我四处搜罗来的那些好刀好剑全给典当了才能给我买糕点吃。

那有这么寒酸，不过是想让我早点去书院罢了，还是得先屈服一下，以后的花销还得靠爹爹呢，今日刚看上一把工艺精湛的好匕首，可要快点弄到零花把它买回来。

“不知是那家财主，竟然把燕墨全都包圆了，害我作画都不趁手了！”

早晨刚到书院我便见有一堆人扎在一起，被人群围住的正是刚刚出声的少年。“听说是位姑娘，是个生脸呢。”“可能刚搬来，不知道你顾三少的美名呢！以前就提醒你先付给松竹斋一些银钱，这下可好，一方都没落着。”

“以前哪有人这般霸道跟我抢东西？！”

“你让店里人给你透个底，看看是哪家买的不就成了，要了那么多肯定是送到府上去的。”

我听完不禁暗想，完了，刚来就得罪人了，看起来一个非富即贵的公子，强龙难压地头蛇，而且他那边人那么多，想压也压不过。我看了看见山，他捧着我的文房四宝等物件一脸茫然，也不知道打起来他能不能撑过一个回合，看来得跟爹爹说再多要几个护卫了。

“公子，我查到了！”只见一个小厮兴冲冲的跑向人群，把一张纸递给那个少年。

“洛宅，见山。”“我好像听说新上任的长雍副使就姓洛。”“果然是住在副使官邸。”那少年看完只让小厮把纸收好，我琢磨着他肯定是要找我秋后算账的，正想走远点便碰见了来迎我的书童。

“洛姑娘安好！”那书童的声音清脆响亮，引得旁人纷纷侧目，也包括那群公子哥。我见那少年已经开始打量我了，连忙岔开话题让那书童带我去见先生，只听他又喊了一声：“洛姑娘这边请！”

真想把他嘴堵上，待会一定要跟先生说道说道，这个书童要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