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正尴尬,不知说些什么。
布庄的两个伙计各抱着几匹布,忙慌慌地,从后院到了这前堂。
而掌柜的,仍是一脸谄媚地,走上前,当即躬身向郡主行礼道:
“郡主,除了您之前订的两匹蜀锦,小民还有这几匹布,都是上好的云锦,您看看,有没有合您意的?”
武传宁拿起伙计手里捧着的锦缎布匹,只看了一眼,便扭头看向李正一,缓缓说道:
“掌柜的有心了,你这些布,倒是都极好,我一时也挑花了眼,不如,李郎君,你替我选两匹?”
“郡主恕罪,小生实在不知郡主的喜好,还是你自己挑吧……或者,让你身边的这个骆柔姑娘……帮你挑也可!”
李正一没想别的,只想着赶紧推辞,然后,早些离开这破布店。
“李郎君?”
还没等郡主回答,这掌柜的,没忍住,居然脱口而问。
“掌柜的,好耳力!这位就是李大才子,李正一,那首《定风波》,还有那首流传在街头巷尾‘一蓑烟雨任平生’的词,都是他写的!”
武传宁的脸上,竟然有了一丝笑容。
且她说这话之时,有一种在外人面前,炫耀自家夫君般的自豪……
“原来是李大才子……光临寒店,恕小民眼拙,方才不知是李郎君,故而多有得罪,万望公子海涵……”
这掌柜的,深施一礼,言辞恳切。
李正一向来不是一个“爱在小事上计较”的人,所以,他走上前,扶起掌柜的,宽慰道:
“无妨,再说了,我也没有你们传的那么邪乎,什么大才子……”
这掌柜的看上去,比早晨遇到的那个店家,还要激动,喃喃道:
“小民幼时,也曾读过几日书,知道作诗有多不易,只是不知,李郎君有如此才华,却还这般谦虚自持……在下实在佩服!”
刚拍完马屁,掌柜的就露出了一丝疑难之色,拱手悄声问道:
“李郎君,小民今日斗胆,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您可否答应?”
“你说说看……”
李正一见他如此热情,也没有直接拒绝。
“小民冒昧,想求您的……墨宝!随便写点什么,都好……”
掌柜的仍是点头哈腰。
“墨宝?”
李正一有一丝犹疑。
他不知这掌柜的,是什么意思,也怕在某些事情上,横生枝节。
武传宁看出了他的犹豫,柔声说道:
“李郎君,何不应下呢?正好本郡主,也想讨要你的一幅墨宝,不如一并写了?”
武传宁说这话的语气,一半是试探,另一半,却是命令的口吻。
想了想,李正一决定写。
否则郡主那边,不好交代。
遂提笔,写下了八个字:
经纶天下,衣被苍生。
看似深奥的八个字,其实,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脑海里突然想起了这几个字,李正一便挥毫写就,送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恭恭敬敬地接过这字,欢天喜地,如获至宝。
而写给武传宁的字,李正一有些头疼。
写点什么好呢?
这武传宁对他的心思,已经不是停留在“被赐婚”这么被动、简单的层面了,而是“非他不可”的意思了。
李正一看得透彻。
于是,大笔一挥,写下了这句诗:
落花有意随流水,
流水无心恋落花。
这句诗的言外之意,可以说是非常明显了,李正一就是想用这句话,来暗示……不,应该是明示武传宁,自己并无娶她之意。
可刚一落笔,武传宁就在一旁叹道:
“好诗!没想到,李郎君纵是随手一写,也能成如此佳句!”
李正一怔住了。
这个武传宁,好歹也是一个出身皇族且“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才女,怎么会连这句诗中的“拒绝之意”都读不出来呢?
居然还说,这是佳句……
“郡主,你不觉得此诗,还有另一层含义吗?”
李正一心中有些不安。
“可本郡主觉得,纵算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可终究,落花与流水,不还是纠纠缠缠地……随水东流吗?”
武传宁回答得很是平静。
“是……吗?”
李正一眉眼间都是疑惑,实在是看不懂,这武传宁奇特的脑回路。
而这掌柜的,或许是看出气氛不对,倒是油腔滑调地,插了句话:
“依小民看,郡主和李郎君郎才女貌,真是天生一对,才子佳人呐……对了,李郎君,方才您要的那两匹布,我都给您包起来了……还有这几匹,也都包好了,一并给您送到府上!”
“这些布匹……太贵,我买不起!还是另外换两匹便宜的吧!”
李正一直接说出了口。
“掌柜的,李郎今日所买布匹,全部算我账上……”
武传宁嫣然一笑。
“郡主,这不成……我怎么能让你来出钱呢?”
李正一很是尴尬。
实际上是不想欠她的。
“李郎君,你我不必见外!”
武传宁微微一笑。
李正一正想回,掌柜的就又是一副“曲意恭维”的样子,说道:
“郡主、李郎君,二位莫要介怀,今日这些布匹,小民分文不收,就当是给先前的无礼之举,赔罪道歉!”
“这怎么成?掌柜的你说,这些布匹多少钱,我回头给你!”
李正一就还是觉得,若是白拿别人的东西,不是很好意思。
“李郎君,您其实已经付过钱了……”
掌柜的打躬作揖道。
“我何时……付过钱?”
李正一茫然不解。
“您的墨宝……于小民而言,千金不换,权当是这些布匹的钱了!”
听罢掌柜的所言,李正一倒是明白了几分,只是仍有些隐隐不安。
在古代,以墨宝换物件的例子,倒是不少见,只是李正一没想到,有一日,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遂也不好一味推辞。
便顺水推舟地,收下了……
然后,掌柜的又尬吹了几句。
而李正一急于脱身,就向郡主行了一礼,拔腿便欲离开。
谁知,武传宁从背后,幽幽地来了一句:
“李郎,能陪我,在南市随意走走吗?”
李正一心里自是不愿,尤其是她那声“李郎”,听得特别不舒服,但又不好当场拒绝,只好同意。
二人刚走出布庄。
就看到有很多人围观,有的眼里带着艳羡,有的心中满是崇拜,都在窃窃私语、交头接耳。
侧耳凝神一听,这些人口中所说,尽是些“郎才女貌、才子佳人”之类的荒谬之言……
李正一看出来了。
这是一个预谋好的“陷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