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 绝尘路绝心
伴随着五心湖若有似无的叹息声，水灵净一步一步的走上这条小路。
她一步一步的走，脚步变得越来越沉重，心也慢慢的沉了下去，很明显的能够感受到她的身体里面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流走，而耳边传来的五心湖的声音，却慢慢地变得欢快起来。
水灵净一直以为，就算她得道成仙的速度太快，对天道其实没有对多大的跟别的仙人一样的透彻的感悟，可她却还是觉得至少自己的心是干净的，心无旁骛，虽然这个认知在承认自己爱上重夜繁之后，开始慢慢的动摇起来，但是她总觉得，自己应该会比这些凡人的心思纯净。
可这一回，她却有点不确信了，她的心里，难道真的充斥着五心湖所说的恶念吗？贪嗔痴爱恨，每一样对于仙人来说都是致命的，可她却依旧拥有很多。
“其实你不用这么妄自菲薄，”五心湖突然说道，“神族总比仙人要厉害的多吧？可在上古洪荒，结成伴侣的神族却不在少数，神族也各有各的执念，他们的生活更像是凡人，会哭会笑，反倒是现在的仙人，自诩是天道之宠儿，说什么要效仿神族，可却越来越不像话了。”
水灵净心里暗自想道：“那是因为你是神物，所以才会为神族说好话。”
“哼，我为神族说好话？你说这话倒真是不怕……”
“不怕什么？”水灵净暂时忘却了痛苦，开始对五心湖未尽的话语而感到好奇起来，它这可已经不是第一次说漏嘴了，这一次次的，只会让水灵净对五心湖没说的话感到更加的好奇，总觉得它一直不肯说的东西，对她来说，一定很重要。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不想救那条小龙了？”五心湖暴躁的说道，“你要是想救的话，还不快点？”
水灵净心里腹诽这家伙又开始恼羞成怒了，一边又将心思收了回来，放在眼前的这条小路上。不知怎么的，这条路看起来不长，走起来却怎么都像是走不完一样，这让水灵净有些疑惑，更多的却还是警惕。
五心湖冷哼一声，“说起来你这小丫头倒真是好运，这世上的仙人可没几个能够走这绝尘路的，在这上面走上一遭，虽说不能够增长功力，却也与修为有益，你倒是误打误撞的，让我将它拿了出来。”
“这么说来，我倒是应该好好感谢你了？”水灵净嘲讽。
“好说好说。”
水灵净不再理会五心湖的插科打诨，走到现在，其实她已经很是吃力了，在静下心来之后，水灵净才发现，似乎她有很多东西已经忘记了，虽然这并不是一件好事，可她却觉得心底里似乎有一个声音欢快的叫了起来，就好像是洗了个澡，洗去了一身污垢一般，这让水灵净的嘴角也忍不住带上了一点笑意。
若是水灵净自己能够看到此刻自己脸上的笑意，或许她只会觉得害怕，因为此刻的她，虽然是笑着的，却少了从前那份灵动与快乐。
慢慢的，水灵净走进了迷雾，又走出了迷雾，就连身在湖心的敖飒也已经能够看到水灵净的身影。原本很是轻松惬意的敖飒，在看到水灵净的出现之后，脸上的表情骤然变了，声音也是他自己从未有过的惶恐与担心，“净儿？”
可惜的是，此刻的水灵净并不能够听到敖飒的声音，她已经深陷于绝尘路制造的世界，那里面，有她祁月山的家人与朋友，有凡间结识的好伙伴，还有她的爱人。
敖飒看着此刻不正常的水灵净，就像是发了疯一样的用身体去撞着禁制，像是不管自己的性命，也要从里面出来似的，着实给五心湖惹了很大的麻烦，让一直没有在敖飒面前出现过的五心湖不得不出声。
“你这该死的小龙！你是疯了还是要作甚！”五心湖生气的大声嚷嚷，“不要命了吗！”
“你是谁！”敖飒高声大喊，突然想到了什么，情绪更加的激动，“就是你困住了我是不是？说，你对净儿做了什么！”
“我才没有对这小丫头做了什么，这一切都是她自己心甘情愿的。”五心湖说道，“你们倒还真是好朋友啊，一个愿意为了她被困住，一个又愿意为了你而踏上绝尘路，放弃一切情感。话说，你们之间真的没有爱情吗？老实跟我说，我可不是那什么不近人情的天道，不会对你们怎么样的。”
敖飒才懒得理突然抽风的五心湖，他现在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五心湖刚刚说的，水灵净居然走上了绝尘路这一件事情上。或许水灵净对于什么是绝尘路并不清楚，可他却并不是一无所知。对于普通的仙人来说，这一生若是能够找到绝尘路，那一定会是疯了一样的高兴，可对于水灵净来说，或许就只能说是一场灾难。至少以他对水灵净的了解，如果不是实在没了办法，她是绝对不会走上这一条路的。
这一切都是为了他吗？为了他，走上绝尘路，放弃所有的情感，包括她对重夜繁的执念吗？敖飒心里知道水灵净对他并没有别的特殊情感，可就算是这样，他的心还是忍不住觉得甜蜜起来。
可没过一会，敖飒就狠狠的用自己的龙尾扇了自己一巴掌，现在都已经是什么时候了，他居然还在想这个？水灵净现在正处于危险之中，他却在这里为了自己那一点不能宣之于众的小心思而高兴？
走在绝尘路上的水灵净并不知道敖飒在想些什么，此刻的她已经完全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了，她的全部心神都已经陷在绝尘路制造的幻境里面，从她的出生开始，她开始慢慢的回顾自己这一生。
从有了祁月山开始，山上就有了清池，那时候的祁月山荒芜，池内只有两株莲花，一株红莲开得灿烂热烈，而另一株，却还只是个花苞。
这就是她的哥哥吗？水灵净变得激动起来。
微风慢慢吹过，吹进祁月山外围的迷雾，吹到了清池边上，慢慢的晃动着他们。经过了春和夏，又走过了秋和冬，不知道过了多少年的光阴，红莲有了思想，慢慢的化为人形，祁月山也多了很多别的生物，开始变得热闹起来，红莲也在多年的修炼中，成为了仙人。
水灵净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她哥哥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可他的脸却始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蒙住，明明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可组合在一起，她却怎么也无法将他的脸记住。
她恍惚间听到哥哥说了一句什么，“我在……等你。”
等她？可到底是在哪里等她呢？没有人能够告诉她答案，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化为一道光，从清池边上离开了。
又不知过了多少年，她也开了灵智，在老龟的指导下修炼，在祁月山上成长。她一心想要成为仙人岛仙界找哥哥，遇见了百花仙子盈烟，也有了很多其他花仙做朋友，却因为沉华上仙要渡情劫而下了凡间，成为了凡间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丫鬟。
有的时候，水灵净也会想，自己一开始对重夜繁的观感并不好，一度认为他就是个被宠坏的小孩子，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呢？可是她却总也找不到答案。
可就在这里，在这个幻境里面，水灵净突然就懂了，有些人的相遇，是命中注定；有些人的相爱，是时间的细水长流。
她突然发现在自己身在凡间的这些年，他一直都是她生活的中心，跟她在一起时间最多的人是他，占据了她最多生命的人，也还是他。
他小气，霸道，骄傲，有时候还会蛮不讲理，又很爱发脾气，因为一些小事就会处罚下人，可他的心却很善良，有担当，有责任感，为了家国天下，他可以亲力亲为的做一些事情，甚至还不顾自己的身份去了边城，与那些贵族口中的军汉一起生活了四年。
怎么会不喜欢他呢？水灵净心想，嘴角慢慢的展露了一个笑容，笑容里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甜蜜。
她想起了刚刚出王府之前，重夜繁的脸，他们似乎才刚刚闹过别扭，要是早知道自己有可能会陷在这里再也回不去的话，她一定不会让他难过，对她生气。毕竟她是那么那么的喜欢他。
此刻的她，身处在这环境之中，明明空气温暖，她却只感受到了寒意，她好想要再抱抱他，再亲亲他，再告诉他，她其实也很喜欢他。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水灵净想。绝尘路，绝尘，绝心，绝爱。
她关于他的记忆，正在一点一点的失去，她伸手拼命的想要抓住，却怎么也抓不住。
“哼，五心湖，你倒是打的好算盘，趁着老衲不在，居然就想要自己一个人独占这上古白莲心吗？”尘心大师的声音突然传了进来，有一股未知的力量打散了围绕在水灵净身边的白雾，幻境慢慢的退去，水灵净脸上的眼泪也变得干涸了。
水灵净睁大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切，她脚下的绝尘路，正以一种落荒而逃的速度消失，若是它能够说话的话，兴许她现在耳边已经全都是它发出的尖叫声。在她完全从绝尘路的控制中走出来的时候，尘心大师，已经跟五心湖幻化出来的人影打了起来。
这应该是怎样的一个人呢？看模样应该是个青壮的男人，可他浑身都充斥在一股黑气里面，浑身传递着令人厌恶的难受的情绪，水灵净此刻才真正相信，五心湖是真的依靠吸取负面情绪为生，看这个人的样子，这到底是有多少年，多少人的积累才能够让人只看一眼就从心底里觉得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