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曲日知录:幽梦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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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自言自语

沈昳丽

当代生活为什么需要戏曲?为什么需要600多年的古戏曲?

人为什么需要戏剧?

或许我们并不能真的改变生活,但至少可以赋予自己一种生活方式。

昆曲,就是一种有美感的生活方式。

昆曲的戏,不在情节,在于情趣和意味。中国戏剧的本质是“诗”。

岁月消磨,只留下诗。

所谓文化,是一个族群共同遵奉的生活方式和生活理念,在传承、创造和发展中的呈现。文化的流传和维系是需要仪式的。戏曲的表现与程序,就是一种仪式。

观者和表演者之间有一份契约,默契得就像有一份秘密的约定。打乱内里编码就会阻断辨识,辨识阻断,何来共情的建构?所以首先要百分之百地遵循。而后,我们必须去追溯它生发的源头,找到起心动念形诸手足的那个鸿蒙初开的原点。唯有这样体会,这仪式方才是活的,才有可能降下神明——角色,才会上身。在这仪式的舞台上,在观者和表演者同在的剧场里,往来流荡的能量交换才是真的,演出才是有生命的。

每一场的演出都不可复制。

动静张弛,是场上做戏,更是心有灵犀。

任何一出戏,任何一场演出,台上的任何一个人,其实同时呈现着三个自我:悬想的角色,实在的表演者,演员自身潜在的人格和性情。

刹那间,此一刻,当下——是实相?是虚相?我是我?我非我?……流转幻化在这三重“镜像”之间。这大概就是表演艺术令人欲罢不能的魅惑。

“杜丽娘”“杨贵妃”“小玉”“宝钗”……有谁见过?我怀疑:表演并不是为了塑造角色,因为实际上不能。

但表演却可以发现自己。借着“她”,能体会到潜在的、尚不自知的我,理想中意愿中的我,可能性的我……当众表演其实是一条隐秘的小径,交错岔道的后面藏着一个小小花园。“不入园林,怎知春色如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