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像他那样善良的人，看你这么可怜，是不会忍心对你说一句重话的。”

“可那并不是喜欢，更不是爱你。”

“难道你就要利用他的善心，一直赖在他身边，让他为难吗？”

娜妲的一番话，让这个人类女孩本就不甚牢靠的心防，于转瞬之间彻底崩塌。

昏昏沉沉地上楼，她在房间里找了把椅子坐下，去翻抽屉的时候才发现止痛药已经喝完了，眼下只好生生地忍着。久而久之，她也不知道这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是发病，还是伤心。

假如只是疼，那就没有区别。

当琰月再次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才发觉时间已经过去了一天，现在正是傍晚，从窗户望出去，后花园的空场被装点得气派华丽。

整个会场是露天开放型，内设分散的圆形高脚餐台和提前搭好的简易凉亭，而在中心，则空出一大片圆形区域作为舞池。正式宴会还没开场，宾客们略显随意，三五成群，觥筹交错。

在草地上翩翩起舞，俊男靓女，大约真的是羡煞旁人。

琰月苦笑了一下，窗外的灯光在她眼底倒映出琉璃样的色彩。她取出包裹着生日礼物的首饰盒，忽然又想起自己今天与娜妲小姐的对话。

“难道你就要利用他的善心，一直赖在他身边，让他为难吗？”

当时的自己是怎样回复她的？

哦，对了。

当时的她，苍白着脸，卑微得像是第一次偷东西就被现场抓获的小偷，低声下气，连指尖都是颤抖的。

她如蚊蝇般喏喏：

“我、我会考虑这件事的……会离开他……”

然后听见那人似是因看穿了她的贪婪而生出一些不耐：

“那是要等到什么时候？”

琰月觉得心头有一把钝刀子在割。

娜妲说得对，不是吗？微澜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算她寿命短暂，她死后他可以再娶，可是十几年二十年的光阴，仍然不应该蹉跎在她的身上。

“……等他、等他过完生日，可以吗？”她垂着眼哀哀地问，“等他过完这个生日，我就去找他谈这件事……”

“好吧。”娜妲看了她一眼，“希望你不会食言。”

回忆停在自己许下的承诺，琰月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脸颊。

楼下。

微澜回应了几位亲朋的敬酒，时不时望向二楼窗户的位置。

生日宴会开场的礼节，是主人和接受邀请的舞伴在舞池中心共跳第一支舞曲。正因为清楚这一点，娜妲在开场前紧凑在微澜身边，用满含期待的目光注视着他。

微澜并不曾察觉，他沉思了一会儿，召来怀耳语几句。

“魔王殿下，请代我向您的妻子致意。”一位安斯蒂德家族的族叔在这时端着香槟走来，向微澜客气地问好。

娜妲面容扭曲一瞬，很快又恢复成得体的微笑。

“妻子？殿下已经成婚了吗？”旁边一位客人问。

“对啊，成婚将近一年了，当时人族那边的决定过于仓促，参加婚礼的宾客很少，您不知道也正常。”族叔解释道。

娜妲不由自主向微澜左手无名指的位置看去，那里只有微澜惯常佩戴的魔戒——一枚蓝宝石戒指，是魔王身份的象征。

不是婚戒，也许是感情不好？那她还有机会。

二楼，怀敲响琰月的房门。琰月简单笑了笑，借助房门的阴影掩饰自己微红的双眼。

“琰月小姐，殿下问您是否愿意下楼参加舞会。”

琰月没有回答，而是看向楼下的舞池。

那里如今五光十色，之前训斥她的帕里斯长老从人群中走出，举起酒杯对微澜高声说了什么，宾客们闻言都一阵大笑，场面其乐融融。

紧接着，一身白色正装的微澜弯腰向娜妲做出邀请的动作，娜妲欣然接受，即使隔着厚重的玻璃，琰月也能感受到她脸上抑制不住的幸福。

第一支舞曲奏响，两人开始翩翩起舞。

微澜今日的发型经过特殊打理，鬓边长发都编成细细的发辫垂下，发尾编入了银丝，如果仔细去看，会发觉他的发辫在灯火的映射下闪着明灭的光。娜妲则是一件酒红色的一字肩短礼服，银灰色的卷发随着舞步优雅飘逸，矜贵之美艳惊四座。

真是一对璧人。

琰月慢慢地回过头，没有继续笑，只是平静地告诉怀：

“谢谢您跑一趟，怀先生。但我没有合适的礼服，就不参加了。祝他玩得开心。”

一段礼仪得体的话，恐怕只有第一句和最后一句才是真的。

“这没有关系。”怀连忙道，“城堡里有为女宾准备的礼服，您可以去任意挑选一件。”

“……”琰月压抑着。

“算了吧，怀先生。”

她再次像平时那样，扯出来一张明朗的笑脸。

“你回去告诉微澜，我不会跳舞呢。”

怀闻言沉默了片刻，最终还是答应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