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五次穿越界林，又是截然不同的心境。

雪，纷纷扬扬地落下，参天林木换作了银装，白茫茫的土地上偶然可以见到零星的鸟兽爪印。

又是一季凛冬。

“是魔王的铁骑——魔王的铁骑来了——”

绛城庄园门口，人群熙熙攘攘，有好奇的孩子时不时于其中钻进钻出，探头探脑。

“难道安定了百余年，又要爆发新的人魔战争了吗……”

有面带愁色的妇人抱紧了怀中的婴儿，低声自语。

微澜扶着琰月走下马车，人们见到他的黑发蓝眸，便自动地畏惧退避，在方圆十几米内留出一片空场。

“像——真像——”

站在人群最前方的人族君主藿·慕，望着琰月愈发肖似精灵族的美丽脸庞，忽然情不自禁地出声感叹。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眼睛里流露出某种不为人知的痴迷。

微澜用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再一次为琰月系紧了披风的丝带。

魔王并不惧寒，却将自己的人类妻子裹得里三层外三层的。

藿·慕见此也停止了绮念，不再废话，开门见山道：

“魔王携三千铁骑大驾光临，这是要一举攻下我们人界，统一人魔吗？”

“若您配合交出‘诅咒之水’和被困魔族，铁骑自然无事撤回。”

微澜平静地看着对面，答道。

“那你呢？琰月，你也是来讨伐你的父亲的？”

藿·慕转头逼视琰月，将“父亲”两字咬得极重。

在他的印象中，曾经逆来顺受的小女儿，和美丽坚决的精灵，仿佛有着天壤之别，又仿佛在此刻，逐渐融为一体。

“伤害别人是不对的。”

琰月并未因他的道德绑架而退缩，眼神依旧不躲不闪。

“哈——哈哈——就连这句话，还有说这句话时候的神态都相差无几——”

藿·慕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始仰天狂笑。

似乎忘记了周身剑拔弩张的气氛，他笑得眼泪都快要流下来，满脸横肉一颤一颤。

琰月注视着这一幕，慢慢地皱起眉头。

“你们都听到了吧！”

他又忽然停止了大笑，怒视着街旁围观的人群。

“他们要抢走我们的‘诅咒之水’——你们——就任由他们践踏吗——”

人族众人面面相觑。

“不行——如果没有了‘诅咒之水’，我们怎么打败魔族？”

一个衣着破旧的少年自人群中高呼一声，紧接着，有六七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少年也跟着吵闹起来。

他们悍不畏死地走出人群，瞪视着琰月和微澜。虽然每个人都两股战战，却仍旧强撑着高昂起头颅，以证实自己的英勇。

琰月很悲伤地望着这些孩子，明明只有十几岁的年纪，心里却已经点燃了战争的火种。

“为什么魔王的铁骑就一定会伤害人类呢？”

她柔声询问他们。

“因为他们太强了……强大的魔力和体能，我们有什么？我们只能被动挨打罢了。”

为首的那个男孩子撇了撇嘴，愤慨道。

“为什么强者就一定要欺凌弱者呢？”

她继续发问，定定地望着少年的眼睛，希望能从里面找到一些清澈的东西。

“这……”

少年的盛气凌人感稍减，显然这个问题已经超出了他日常的所思。

“魔族从来无意侵犯。”

微澜在这时开口说道。

一双冰蓝色眼眸环视在场众人，没有压迫，也没有轻蔑，有的只是平静客观地陈述着事实。

“若人族仍有顾虑，不妨设下阵法，以界林为界，将人界与魔界永远隔绝，再不往来，以消除诸位后顾之忧。”

人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藿·慕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可是魔界资源富饶，生活安乐，人界却只有无休无止的劳苦和腐败。”

一名成年男子低声说道。

同时小心翼翼地看向藿·慕。

“我虽是精灵族的后人，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琰月望着在场的人族。

他们大多是人界的平民，或许是早餐店的老板，或许是纺织工厂的女工。在这个他们共同生活且休戚与共的人族世界里，他们为了生活拼命挣扎，辛勤工作，却没有自由，更没有争取自由的话语权。

她忽然懂得母亲穷极一生未能完成的夙愿。

尽管一个社会的制度与风俗，不是一人一事可以改变，但她并不想因为力量渺小、杯水车薪，就说服自己袖手而冷眼旁观。

于是她接着说道：

“我虽是精灵族的后人，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能力。”

“除了祝祷。”

琰月做出决定，掷地有声。

“我此生唯一的祝祷之光尚未使用，我愿将其赐福于所有人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