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护犊
最近几天小东的状态都很好，我们决定周末带他去游乐场玩。
爷爷奶奶发来消息说老家有事回不来，爸爸也说周末要加班，于是我跟姥姥陪小东去。
姥姥嘴里不停地抱怨，“啥单位啊周末还加班！真不人性！”
我的心思却绕了好几个弯。
最近小东爸爸加班频率也太高了些。
前段时间父子俩刚刚培养的一点热乎劲儿，最近又渐渐冷却了。现在小东又恢复了之前对小东爸爸爱搭不理的态度，甚至有一次还起身推小东爸爸出门去。
当时我们几个哭笑不得，又有几分尴尬。
作为孩子爸爸，跟孩子的感情生疏到这种程度，也是不多见的吧。
可小东爸爸似乎也并不怎么在意。他兴冲冲地上着他的班，最近加班不来陪我们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孩子在医院的训练课，他每次都因单位有事请不了假，至今竟一次也未去过。
之前的我只是觉得他最近太忙了些。可是现在我心里有了疑虑，自然就不这么想了。
领着蹦蹦跳跳的小东，我心里冷笑：大周末跑学校加班？
一个体育老师大周末跑学校加什么班？小学生们都过周末了，他跑去能干什么？
我觉得一定有什么猫腻。可是守着孩子，我也没办法去查证。
没关系，后天就是周一，拿回修好的摄像头，就有几成把握能够察觉到什么。
见到游乐场色彩缤纷的建筑和设备，小东兴奋地大叫一声，拉着我和姥姥的手，身体向前倾着，迫不及待地向里面冲去。
小孩子对于艳丽的色彩对比鲜明的事物总是特别新奇。之前带他去诊所灌肠，诊所旁边有一个孕婴店，店门口放了两辆能放着音乐摇晃那种玩具车，车身上挂着五彩霓虹灯，小东每次经过那，都要上去坐一坐。
小东拉着我们穿过海盗船，经过大摆锤，走过鬼屋，径直来到滑梯那里。
我和姥姥恍然大悟：费这么大劲，还是想玩滑梯啊……
滑梯那里已经有好多小朋友在玩了，滑梯旁边或站或坐着许多家长，挎着颜色各异的包包和宝宝水杯。
小东松开我们的手，欢快地从台阶“噔噔噔”爬上去，加入了那些小朋友的行列。
滑梯是一个大城堡的样式，圆形的顶，围上绘着卡通图案的墙，四面八方延伸出各种样式的滑梯，波浪状，斜坡状，还有螺旋状……滑梯间用各种障碍式通道连接。
我在下面看着小东一会儿玩玩这个，一会儿玩玩那个。
姥姥翻了翻包，一拍脑袋：“坏了，忘记给小东带水了！”
我打量一下四周，见有卖热果汁的，便提议买一份果汁给小东备着。
姥姥没让我动，因为小东看不见我会着急。她风风火火地背上包，径直冲着果汁摊去了。
我扭过头来，看见小东正嘻嘻笑着准备去玩那个螺旋状滑梯。
后面“噔噔噔”跑上来几个大些的男孩子，大概是觉得小东动作太慢了，就忍不住用手去推。
我忙出言制止：“小心碰倒弟弟！”
推人的男孩子斜了我一眼，停下手上的动作。我刚微微放下心来，他竟抬起脚就朝小东踢去。
小东还没坐稳，这一踢就顺着滑梯摔了下来。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让他稳稳当当地滑下来。
回头看那个踢人的男孩，正“咯咯”笑着，竟一脸的不以为然。
我扭头看看男孩的家长，是个中年妇女，一头烫得焦黄干枯的卷发，黝黑的一张脸上五官狭小紧凑，嘴唇上涂着厚厚的玫红色唇膏。过于紧身的姜黄色毛呢大衣包裹着臃肿的身材，腿上是绣满了玫瑰花纹的黑色打底裤，脚踩一双满是泥土的黑色皮靴，正呲着牙大声跟旁边的家长聊着天。这边闹出动静后，她也只是暼了一眼，见没什么事，又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去。
我当即冷笑：自家孩子犯了错不教，等着别人教是吧？行，我这就教给你看。
踢人的男孩还在上面嘻嘻哈哈，我抬起头冷着脸斥道：“你为什么要踢弟弟？踢人是不对的！”
男孩大概被我的表情吓到，愣了一下，“哇”地哭了出来。
听到自家孩子在哭，还在聊天的女人终于转过身来，“怎么了乐乐！谁欺负你了？！跟妈妈讲！”
男孩抽抽搭搭地伸手指我，我也没等女人开口，冷冷道：“麻烦你看好你家孩子，他差点把我儿子从滑梯上踢下来！”
女人顿时瞪起眼睛：“你家孩子这不好好的么！你这么大人了跟孩子较什么劲！”
我直接怼回去：“孩子怎么了，孩子犯了错就不该教么？那你这当家长的是摆设么？”
“我怎么教孩子轮不着你来管！你算老几？”女人不依不饶地较劲。
小东看着两个大人在吵，显然有点蒙，他无措地站在我身后，似乎有些害怕。
我把小东揽到怀里，讽刺道：“对，我吃饱了撑的么管别人家孩子，又不是有爹妈生没爹妈养，哪里就轮得到我来管了！”这就是在骂她家孩子没家教了。
“你这年纪轻轻说话咋这么不中听呢！”女人护着自家哇哇大哭的孩子，开始拍大腿撒泼，“如今的年轻人真是，自己都管不好还管别人家孩子，就知道欺负我们这一家老小……”
周围渐渐聚起了人群看热闹，我拉着小东离那对母子远一点，也没管人群中的议论和指点，毫不客气道：“不好意思我年纪小，不会演戏，我只知道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你家孩子踢我家孩子在先，我今天不要求别的，就要你们一句道歉！”
旁边有其他孩子家长也跟着帮腔：“对啊我也看见了，你家孩子可不止欺负了他一个，我家这个你还推了他一把呢！”
“是啊孩子犯错了就得教，当着孩子面都不讲理，孩子跟着学了去还了得！”
“赶紧跟人家道歉！”
女人拉着孩子，见周围人都帮我说话，气恼间一张脸憋得通红，吭哧着犹豫了许久，才打了男孩两巴掌：“叫你不听话！叫你乱惹事！”
男孩本就哇哇哭着，这下哭闹得更凶了。他索性往地上一躺，打起滚来。女人忙不迭去拉他，他倔得犟驴一般直打挺，险些拉着女人一起摔个狗吃屎。
母子闹腾了半天，以男孩鼻涕眼泪抹了一脸后喏喏的一句“对不起”告终。
我拉着小东的手，“哥哥跟你道歉了，小东。”
小东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嘴角一勾微微笑起来。
我听见人群中有人在低语，“这小孩儿长得真好看……”
“小东，你笑了就表示原谅哥哥了，你可以说一句‘没关系’。”我微笑着教他。
他懵懂地看着我，嘴唇蠕动了两下，最终还是没说话。
没关系，说话这块儿还得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