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历史符号
有的人死了,却还活着;有的人活着,却已死了。当时间的磨盘再辗转万年,宇宙人或许都在颂读《毛泽东选集》,并可在潇洒飘逸、狂傲不羁的毛氏书法和自由散漫又直冲霄汉的诗词大唱中,欣赏艰苦卓绝、纵横捭阖、跌宕起伏、上天入地、挥洒万年的史诗经典。一脉相承的马克思、恩格斯和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一路欢歌,放声大笑。
不屑谈自诩影响千秋、传世万代的当下“大家”,自己都觉得好笑。黄氏的荷,范某的猴,郭家的诗,炒到了一平尺十万、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几百万元,除换个满屋子钞票,肯定难以入流。鲁迅的阿Q,倒或许会在乌篷船晃过的泥泞道上瘸下一行歪七扭八的痕。因硬刺的胡子,刀削的脸庞,挺着钢铁的脊梁,擎起了一个族群的模样。
活着的活着,死了的死了;死了的却还活着,活着的却真死了。
陈寅恪学贯中西,精通古今,并与唐筼结下了四等的婚姻,立下了君不离不弃、我生死相依的誓愿。老子天下第一的傅斯年赞叹:近三百年来仅此一人。然而他却壮年目盲,暮年不良于行。虽然此人此事成过往云烟,但印迹累累,镌刻在岭南中大校园的碑铭。故寄铭王国维之“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实抒秉性己情。汨罗江起风,屈原笑盈盈;谁说我无后,寅恪来逞能。物质不灭,能量守恒。生死阴阳,天地互融。
皆因意识的存在和精神的物质,并任其自由泛滥,仰望苍穹的人们,不时惦记着秦王嬴政陵墓下的动静,并捣鼓得祖先连睡个觉都不得消停。骊山之麓,阳玉阴金,始皇帝甚是高兴,七十万劳役齐努力。为的是吾皇长生,万寿无疆。整齐的方阵,英武的雄姿,一日开光,豪气冲天。
公元1974年3月的发现,使西杨村生产队小组长杨全义一夜成名,几乎能与嬴政齐名。始皇帝九泉有知会作何感念?或许是对万千殉葬者后人的补偿,靠“世界第八大奇迹”的黄土高坡子民便有了幸福的辣子泼着臊子面,并情不自禁地扯着嗓子吼起了撕心裂肺的秦腔《三娘教子》《三滴血》。
秦王的大墓早晚是要动的。但现在却不能,据说是因为“阴气”太重。倘若如此,胡亥二世混账不争气,辜负了嬴政祈愿的千秋,但地下王的世界却巩固了神灵万代,以致今人也望而生畏,不敢近前。秦王的兵俑,忠心耿耿,黄土坚实,蛰伏了两千两百七十四年,却不经意栽在一农民老汉的铁锹之下。
热热闹闹,熙熙攘攘,大呼小叫,胡说八道,军帐之内镁光闪烁,将帅怒愤,照旧胡闹,居然让外番异邦的头目,就如闹了点绯闻的克林顿一家和法兰西共和国总统马克龙带着娇妻,直接冲进了大秦军阵。秦始皇很生气,但又很无奈,如能穿越,必斩无疑,格杀勿论。但秦的大军,精锐之师,依旧潜伏在寂静厚实的地下,坚守着谜一样的地宫,护卫着皇上的青铜宝盖座驾。大秦君主,吾皇万岁。山呼海啸,地动山摇,依旧是威风八面。
万里长城今犹在,孟姜痴女仍憎怨。
一代天后武则天是华夏历史的奇迹。十四岁入宫,用十八年的时间做了皇后,又用三十八载当了皇上,在死后又用了一千二百年的光阴表达着自己威严的神圣不可侵犯。撼山易,撼女帝的墓难。武媚娘生前君临天下,死后继续左右历史。一块涂抹风霜冰凉沧桑巨石的无字碑,让日后的子孙们猜了个天昏地暗、头脑发昏。冷兵器的刀剑劈过,随后的炸药大炮轰过,但无论何人动墓必死。汉武帝的茂陵被掏空,唐太宗的昭陵遭扫荡,康熙大帝连骨头都七零八落,凑不齐整,但就是媚娘的坟头没人敢碰,乾陵无人敢动。专家用了精密制导探测仪器,拽拽地向世人发布:在墓穴前后通道两侧的统共四间石洞里,整齐地堆满了大唐盛世最好的宝贝。地球人展开了无穷无尽的想象。
男女皇上,生前功过自有评说,死后至今却把人折腾得不轻。褒贬功罪,评判得失,但最终也是折腾得自己死后不得安生。晚唐杜牧之《阿房宫赋》:“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压三百余里,隔离天日……嗟乎!一人之心,千万人之心也。……灭六国者六国也,非秦也;族秦者秦也,非天下也。……秦人不暇自哀,而后人哀之;后人哀之而不鉴之,亦使后人而复哀后人也。”正直文人忧国忧民,匡世济俗的情怀,又怎敌统治者企图的万世江山。
矛盾的世界,世界的矛盾。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把叫卖的铁匠弄了个懵懵懂懂。在旁看热闹起哄的市井诸人,其实也把矛盾挂满了前后胸膛。人人矛盾,矛盾人人。人生矛盾,矛盾人生。鸡和蛋仍在吵闹,而猴子一直在嬉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