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窦初开
在经商的这段日子里,海涅的叔父所罗门虽然对他非常宽厚,却从来也不理解他,而且总是以恩人自居,不断羞辱他。
“你呀,一个书呆子,干啥啥不行,可怎么办呢!我可不能总这么迁就你。”
海涅在看书,他不理会叔父的唠叨。
叔父来气了:“看你那样子,一点礼数都没有,我在跟你说话呢!……”
“爸——”所罗门的三女儿阿玛丽走进来,见状忙制止道,“你有完没完,堂哥哥又没做错什么。”
“还没错?商场如战场,看他那神不守舍的样子,不得把老本赔光啊,”所罗门气乎乎地说,“也不小了,该立事啦!”
“又不是我愿意干的……”海涅嘟囔着。
“什么,这么说是我错了?”叔父更来气。
“当然是你和我伯父的错!”阿玛丽替堂哥说话,“他本该念书的,你们非拉他来经商。啊……走,堂哥哥,咱到花园去,看他们能怎么着!”说着,拉着海涅便走。
“你们——”所罗门不知说什么好。
年轻人在一起有说有笑。两人漫步在秋阳里,踏着飘落下的枫叶。“沙沙、沙沙”的声响伴着他们激动的心音。
海涅很感激堂妹为他解围,他对她越来越有好感,尽管有时她显得有些做作,时冷时热,但从今天替他说话这件事来看,她对自己依旧很好。
“摩丽,你的心眼儿真好,我谢谢你。”
“小事一桩,干嘛要谢呀。……怎么,你又给我起个名字?已经够多啦,你给我写的诗和信,一会儿叫我玛丽雅,一会儿叫我朱赖玛,再不叫堂娜,今儿个又叫起什么摩丽,我到底叫什么好呢,嘿嘿,嘿嘿!”说着,她止不住笑了起来,扶着身边的树干,晃动着,秋叶唰唰唰地飘落到他们的头上、肩上和地上,像花雨一样。“嘿嘿,嘿嘿,好玩,好玩!”
也不知说落叶好玩,还是名字好玩,或是堂哥好玩。
海涅也跟着“嘿嘿”地笑,也去摇那树干。
“啊——
我的诗歌多么热情奔放,
恰似爱特纳火山
喷吐的岩浆,
它涌流自我心头的深处,
向四处迸射着
耀眼的光芒。”
海涅情不自禁地顺口吟了一首表达爱意的诗歌。
阿玛丽凝神地听着,不时抬头看着堂哥的面容,好似不认得的陌生人。
这个典型的犹太青年,突然显得那样的高大,金发、碧眼,刺人的黑色目光,苍白,饱满,不薄不厚的嘴唇,从那口中倾吐出爱的歌音:
“你在美的光彩中灿烂着,
像从海的泡沫中出现的女神;
你的嘴唇与双颊,
宛如科伦的大教堂里的玛冬娜;
你的眼睛是紫罗兰,
你的双手是百合花,
你……”
“好了,好了!”阿玛丽突然嚷道,“我还是人吗?简直太肉麻,你在这呱呱吧,我可不陪你这个大傻蛋!”说完,头也不回地疾步离开花园。
海涅被扔在铺满秋叶的园中呆怔了好久,好久。
第二天,在走廊两人相遇,阿玛丽不动声色地递给堂兄一封信,他刚要打开看,堂妹伸手制止,示意她离开后再拆信。
阿玛丽的身影从走廊的尽头消失,海涅撕开信封展读这封奇怪的信。
看着,看着,他的嘴唇神经质地颤动,豆大的泪珠滴落下来。脑中一片空白,只有一句话似乎在耳边重复:
“我从来没有爱过你,我的情人在克尼斯堡!”
啊,这怎么可能,难道她没有向我示爱过吗?难道我的书信、诗歌,她没收、没看吗?骗人,为什么……
他一连病了好几天,堂妹都没有去看他,他希望总有一天会得到她的爱。
然而,他失望了。
他怀着极其伤感的心绪,一连写了几首抒发他失恋的痛苦诗歌。这些诗歌包括《用玫瑰、柏枝和金箔片》、《堂拉米罗》……
其中有一首名为《教训》:
母亲告诫小蜜蜂,
“发光的蜡烛别去碰!”
母亲不停地讲啊讲,
小蜜蜂全当耳边风。
它围着烛光团团转,
还一个劲儿嗡嗡嗡,
听不见母亲大声唤:
“小蜜蜂呀,小蜜蜂!”
青春的血液,狂暴的血液,
把它赶进了烛焰中,
“小蜜蜂哟,小蜜蜂!”
只见红光一忽闪,
烈火已将它葬送——
小伙子啊,小伙子,
年轻的姑娘别瞎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