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天命
叔孙通的话听得陈平只想把他的胡子一根根地拔下来。
别的衙署的官长都会在任期结束前有意识地培养一个或几个人才供朝廷任命，可是叔孙通这老滑头，却趁着刘盈大行之机把所有的包袱都抖给了陈平。
即使在平常年月，相国这个职位也是会累死人的，好不好？
可能是陈平的心思在脸上表露得太过明显了罢，直看得叔孙通这个老家伙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他告饶似地说道，“小老儿早过了知天命的年龄，也知道自己的寿缘不过是最近一两年的事。
小老儿自知福薄，受不得朝廷更多的大恩，还请诸位同僚不要相送的好。”
汉朝人重生死，一般不在死生之事上开玩笑，陈平也没从他的脸上找到丝毫用心机的迹象，就知道事情有点门道。
但是话又不能问到明处，只得嘻嘻哈哈地打趣道，
“难不成太傅还怕陈某给你化几个谷家产的男仆不成？不用担心啦，只化美貌的小娘的。咱这么多年的情分，不来送送你我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陈平边说还边用手指头去拉叔孙通的袖子，就像宫里伎人演的女子央告心上人别生气的桥段那样。
当然，陈平是不用担心叔孙通会多想的，他们在一起开这种不荤不素的玩笑不是一天两天的了，纯粹是为调节气氛拉近关系，以获得更多的消息而已。
刘邦在世时曾说过，大汉朝廷里，张良算多半个仙人，当年的郦食其算半只妖，而叔孙通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狐狸精，知道的天机不少。
可能是太过衰弱的原因吧，叔孙通再没了跟陈平像当初那样私底下玩闹的兴致和精神，他一次又一次嫌弃地拍掉陈平拉袖子的手后，终于绷不住了，小声说道，
“我观察过这些年来的天象和人事，感觉有些不对劲。总觉得我当初看错了，先帝不是高祖皇帝儿子中的真命天子，真命天子另有其人。
无论是高祖皇帝还有先帝，都只是真命天子的踏脚石而已。
最要命的是，我只看得到这些，连那个真命之人是谁，在哪个方向却一概不知。
好歹我也算是大汉的奉常。人家前朝的奉常至少还能给始皇帝指出天命之人大致在哪个方向。我着实惭愧得紧哪。”
陈平被骇得脸都青了，却喃喃地说道，
“这好像和我能不能来送你没关系吧？”
叔孙通更嫌弃陈平了，“别在那瞎嚯嚯，你当我不知道。当初高祖皇帝让夏侯婴给你送去的那个稀罕玩意儿，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东西。
那是你掉落时我捡到交给高祖皇帝的，他说那铁东西也许还有人能仿制一下，包着铁东西的那什么玩意儿，没人能做得出来。”
叔孙通说的是U盘，亏得这人还有如此心机。
陈平却不高兴了，说道，“如若我一定要参加，又当如何呢？”
这时的叔孙通却被陈平激得差不多跳起来了，
“我说你好歹是一相国，话都说到这种程度了，耍赖也耍得差不多些。被一个千秋万代之后的人送葬，我感觉自己怎么混得那么惨呢？”
陈平知道了。
回家之后的陈平让张丽送了百把十坛酒到叔孙通府上，就再也没有去打搅他和他的家人了。
至于说吕雉那头，陈平也把叔孙通的话带到了。吕雉听后的神情却有些冷，说道，
“他本就是前朝的遗老，一生中不知追随过多少主子最后才跟定高祖皇帝的。
他这人，没有戳出什么乱子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不能再奢望他会像王陵、张良那样的有节之士的。”
陈平没想到吕雉会把话说得如此地通透，知道吕雉已经放弃了送叔孙通一程的打算，就没有再多言语。
至于说叔孙通对皇权的那一套说辞，想必吕雉早就已经知道了。就因为陈平过多的纠缠，叔孙通石破天惊的一席话，将会在大汉朝掀起更多的风雨。
不过吕雉却采用了叔孙通的谏言，在初夏四月时，以新帝刘弘的名义再次大赦天下了一次。
当陈平看到吕雉接连下达的秩长陵令二千石，筑城长陵的旨意后，就知道她心里渐渐地倾向于要对那个威胁到她孙子甚至更多代后代的那个所谓的真命天子下手了。
吕媭此时也频频地出入皇宫，跟吕雉商量着什么。
不过陈平自知不宜多管招祸，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尽量地避开吕氏的家事。可是这种时间没过多久，吕雉就找上了陈平。
原来，吕媭给吕雉出的主意，竟然是让她去找那个名满京城的许负，让她给刘邦的几个儿子相相面。
陈平差点没被自己的唾沫给呛死——相面卜卦这些个略带装神弄鬼风的事，实在和吕雉的太皇太后的尊贵身分不符。
要是这些人把大汉的大事都解决了，那还要陈平等一干朝臣和上上下下的官吏干什么呢？
可陈平又不能拦阻此事——怕沾上跟诸侯国相通的嫌疑，他只得问道，
“不知太皇太后娘娘需要臣怎么做？是一个一个地用公事召王爷们进宫，还是一次性地把他们都召来，让许负站在不起眼的角落里一次看个明白？”
吕雉却迟疑了起来。
这和吕雉一贯雷厉风行的做事风格不一样，陈平心下狐疑起来，只得试探道，
“要不，让自从到封国后还没有到长安来朝请的代王先来？”
吕雉的眉头皱了起来，“他就算了吧？他母亲是再嫁之身，以前在宫中时就备受非议，也算是个本分人。
母家又单薄。皇位也不是谁想惦记就惦记得到的。就让他在代地给陛下和哀家好好守着就是了。”
陈平心里松快了些，又问道，
“那高祖皇帝的那些个皇子们，是从年长的召起，还是从年幼的召起？
为免引起外界的猜疑，先秘令那个对云居里伎人情有独钟的燕王刘建先行入长安？”
吕雉的神色有异，陈平不便多问，就住了嘴，然后等着她发号施令。
不过，吕雉却迟迟没有动静。云居那却传来了不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