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活死人

来年的三月，岳不息就把唐小夕娶进了门。

小夕进了岳家，不渝自然也就成了这边的常客，有时候还住在这边，硬要和小夕挤一个床上，让岳不息去和阿宝睡。后来还是唐妈妈说自己一个人住害怕，不渝才不再住在二哥家。

秦妈妈见儿子终于有了老婆，高兴得了不得。

小夕因为和阿宝早就认识，两个人相处得既像朋友，又是母子，关系好得要常常联合起来对付岳不息。

水香因为刚生下了一个男宝宝，又知道岳不息新娶了老婆，也就不再到这个院子里来。

日本投降后一年后，由于国际上的各方力量相互较量和日本国力空耗，派不出那么足够的船只接人，因此在中国滞留了近130万名士兵。

1946年的秋天，滞留在上海的最后一批日军即将全部回国。

驻沪国民党军队将对他们的行李进行仔细搜检。

因为那些日本兵在中国最长时间有呆了十四年的，他们无一不是极度的残暴和贪婪，从老百姓家里抢夺了不少珍宝，甚至连镶嵌在文物上的黄金或者翡翠，也会暴力取下占为己有。

这些属于中国人民的东西，绝不能让他们带回国去。

但是，自从年初发生了“蒋军一排士兵轮奸蒋军师长孙信符家属”事件发生后，当局对治下的士兵们也失去了信任。

岳不息奉命带队对那些执行搜检任务的国军士兵的进行监督，以防他们将搜检到的东西再度中饱私囊。

就在接受完搜检的日本士兵先行排队准备登船时，一个须发花白、衣衫褴褛的中国老人突然冲进队伍，抓住一个四十多岁的日本老兵的背包带，不许他走。

看见这一情况的岳不息扒开人群走到近前。

这个老者名叫周还礼，被他抓住的日本士兵叫猪饭，七年前，就是他带着十几个日本兵在上海郊区屠杀了周还礼一家四口。

周还礼今天是跟着同乡在沿街乞讨时看见了这个猪饭，尽管过去了七年，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猪饭。

当他听说猪饭就要回到日本时，他便不顾一切冲过去拉住他，要他到自己亲人的坟前去磕头谢罪。

听懂了周还礼的意思，围观群众立刻振臂高呼，痛斥侵略者的凶残，要求猪饭立刻下跪为周还礼死去的家人陪罪。

面对愤怒的民众，不少日本士兵已经吓得抖作了一团。

岳不息看一眼还有近百名原地坐着等待搜检的日本士兵，就果断命令国军士兵：“你们开车送他们去，记住，那一幕要照相留影！”

猪饭原本已经给吓破了胆，以为这下子被人指认出来一定会被就地枪毙，听说只是去磕个头，迫不及待地去了。

两个小时后，猪饭被押回登船。

国军士兵对岳不息说：“咱中国人真好，我们都以为周还礼和村里的人会揍这个猪饭一顿，结果他们只是让他跪在坟前磕头，一指头都没动他。”

岳不息冷冷看着佝偻着背连滚带爬登船的猪饭说：“他已经是死人了，一个活死人，还值得我们再动手吗？”

不少日军俘虏回到国内后，一是由于衣食没有着落，二是家人离散死伤，不少都自杀了。

回到日本后，佐藤通过本国的各种报纸新闻才清楚这场圣战到底是什么，其实就是对中国人民的屠杀和掠夺。

万念俱灰之下，他选择离开了军队，在政府部门做了一个司长。

一次酒后，他拿出卢伟华送给他的那尊金菩萨和象牙雕像向朋友们炫耀。

一个汉学专家问佐藤：“送你这两样东西的，是什么人？”

佐藤想了想说：“做生意的。”

“能告诉我，送这两件东西的先后顺序吗？”

“金菩萨在先，象牙雕像在后。”

那个汉学家轻轻笑笑，不再说话。

不但佐藤，所有在座的人都追问他问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于是，汉学家说：“这尊菩萨是普贤菩萨，普贤菩萨象征着理德和行德，是要人一心向善，追求美好的。”

见佐藤面色有点尴尬，他指着那尊象牙雕像说：“这尊雕像是钟馗，钟馗是专司打鬼驱邪的......”

想起最后一面，卢伟华说：“当我跪着的时候，我不会与任何人交朋友！”

“无所谓了，反正，我永远也不会再踏上中国的土地了。”佐藤颓然地自言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