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恶魔

李星渊的意识来到了自己的潜意识世界当中，看着那被狰狞的愤怒所扯裂的大地与那仍旧在从火焰与熔岩当中不断爬出的可怖生灵们，他的思维轻轻的颤动了一下，大地便如同被撕扯的帛布一般被正式从中间分开，这一层被愤怒毁掉的一切都顺着大地向下坠落，向着那不可见的思维深渊坠落。

那些扭曲的生灵们哀嚎着，咆哮着，但这所有的一切都不足以阻止李星渊那如同神明般坚决推行的意志，火焰，岩石与生命，它们很快被新的一层厚实的大地所吞没，被埋藏在了深深的地表之下。

当然，它们并没有消失，因为李星渊不可能永远的消灭自己的愤怒，也就不可能消灭这些从愤怒当中诞生的可怖之物，它们被李星渊放在了表层思维之下的深层意识里，就好像是更深层的梦境，亦或者是被他的愤怒滋养，不断的生长，互相厮杀，并等待着李星渊再次需要它们的一天。

一切看似恢复了原状，在荒凉的黑色大地上，倒悬金字塔依旧在沉默而周而复始的微微旋转着，只有李星渊自己明白，一切已经完全不一样了。

他的思维从意识世界抽离，重新回归到了现实，李星渊望着这片被他的灵能烤到焦黑的大地，伸出了一根手指。

“来。”

他说道。

已经恢复了正常的灵能再次镀上了一层血红色，如同食髓知味一般，李星渊的灵能品尝过了李星渊愤怒的味道了之后，就将这种味道的滋味深深的记录了下来，并且随时准备将其复现。

红色的灵能在李星渊的面前如同绸布一样抖动着，它们痉挛着变化，并且塑造出了一个个苍白的肢体与有鳞的爪类，那些混杂着角，反曲的关节，翅膀，羽毛，鳞片，内脏，腮——一切生物的形象都在红色的灵能当中狂乱的旋转着，并在李星渊的灵能枯竭完成之前，呈现出了一个具体的形象。

那是一个有六只手的，高达三十多米的巨人，它没有脸，原本该是五官的地方只有些许影影绰绰的轮廓，它的手中空无一物，最中间的手掌合拢在一起，如同佛教的僧侣一般合十，而它的下方的那只手则倒立着合十，如同是中间手掌的镜像对称一般。

它最高的那处手掌手持武器，左手持握着一柄长枪，而右手则握着一柄长剑，它的身上被多种刑具贯穿，而皮肤则像是一层淡黄色的破布一般，紧紧的包裹着干瘦的身躯。

它半跪在李星渊的面前，等待着他的指示。

而从那巨人的身体之中，李星渊能感受到火热的灵能——愤怒，他潜意识当中不休奔涌的愤怒如今正深藏在巨人的体内，狂乱的等待着发泄。

它是由愤怒组成的恶魔，是李星渊潜意识世界当中万千扭曲生灵当中的一个，当李星渊发出召唤，它便应召而来，由虚化为实体。

如果不是李星渊的灵能如今还比较匮乏，他应该能直接将那些扭曲生命们全部召唤出来才对。

这一切就像是水到渠成一般，李星渊之前无论如何都做不到的将灵能变成具体的实物这一点，在他因愤怒而失控的情况下，突然变得轻而易举了。

而面对如此强大的灵能之力，李星渊第一次的感受到了一丝恐惧。

这种力量，真的是人应该掌握的吗？

如果说，愤怒能够制造出恶魔的话，那么其他的感情又能制造出什么？

灵能的究极形态，难道就是这些由情感当中诞生出的生物？

李星渊晃了晃脑袋，眼下不应该思考这些。

现在要做的，是为自己，为那些死难的袍泽战友，为那些沦为了乌托邦构成组件的殖民者们讨一个说法。

他缓步顺着巨人的身体爬到它的肩头，巨人能够感受到李星渊心中隐而不发的愤怒——因为它就是这份愤怒的化身。

巨人缓慢的抬起头来，那只有模糊轮廓的嘴巴用力的撑开，却没有发出任何一点的声响，直到巨人的嘴巴越长越大，那淡黄色裹尸布一般蒙在那嘴巴上的皮肤，被一点一点撕裂开来。

它用那长满了细碎牙齿，如同黑洞一般的嘴巴发出了一声沉闷如号角的声响，然后拖拽着自己的两柄如同用血肉与骨骼组成的武器，向着远方缓步走去。

李星渊有种隐约的，影影绰绰般的预感，那就是里德如今所在的方向。

而就在此刻，在李星渊灵能所覆盖的尽头，察觉到了非自然的存在。

是残骸。

如同蝗群又或者将其形容为是黑色的潮水，李星渊能够察觉到那由无数的纳米机器组成的大军正在向着他的方向而来。

也对，既然是里德选择的落点，那么对方没有道理不提前派残骸在这里蹲守，确认李星渊的死亡。

虽然如今双方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了这种地步，但是李星渊依旧不得不承认一点，那就是他当年从里德的身上学到了很多的东西，其中相当关键的一点，就是谨慎。

从巨人的口中，发出了李星渊的声音。

“里德！”

这愤怒而又低沉的吼声，将那原野上的树木与野草都吹的簌簌发抖。

那由残骸组成的浪潮寂静无声，已经从李星渊灵能视野的极限，逼近到了李星渊肉眼可见的范围之内了。

巨人不再咆哮与嘶吼，它举起了自己的左手，赤红的长枪在它的手中旋转，它攥紧了自己的武器，然后以一个人类无法做到的弧度扭动着自己那破败而残缺的身形——

随着轰隆一声炸响，就如同是一颗血红色的流星一般，巨人手中的长枪被掷出，并笔直的向着那残骸组成的军阵而去。

庞大的灵能积压在长枪之上，在接触地面的瞬间，灵能被爆炸性的释放了出来，如同有一条火蟒从那落点被释放而出，炽烈的灵能烈火在瞬间便将不知多少残骸化为灰烬。

残骸们沉默的加快了步伐，也不知在之后操纵着这一切的里德见识到这样恐怖的力量之后心中究竟有何感想——巨人拖拽着长剑向前，奔赴那漆黑色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