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獸關(李玉)
《人獸關》傳奇,髙奕《新傳奇品》著錄,現存崇禎間刻本(《古本戲曲叢刊三集》據以影印)。另有馮夢龍訂定本,現存崇禎間墨憨齋刻本、明末刻《墨憨齋重定傳奇五種》本、清乾隆五十九年(一七九四)寶硏齋刻《一笠庵四種曲》本、程硯秋玉霜簃舊藏鈔本(《北京大學圖書館藏程硯秋玉霜簃戲曲珍本叢刊》據以影印)、王孝慈據許之衡藏墨憨齋訂本過錄本(《綏中吳氏藏鈔本稿本戲曲叢刊》據以影印)等。
人獸關敍
馮夢龍
支那世界,大抵德怨之藪也,然有一大利焉,曰報。報者,動於人心之不自已,而治天下者藉爲不斧不鉞之勸懲者也。德而無報,誰相勸於樹德?怨而無報,誰相懲於造怨?故以德報怨,斥爲不情之事;而以怨報德,名曰刑戮之民。民而謂之刑戮,其生也罔,其死也慚。陽不齒於人,而陰且羞以爲鬼。彼辱魂無所之,不胎於毛角而何哉?
稗官家所載負心事非一,而桂氏之負施爲最刻;所載負心之報亦非一,而桂氏一門之得報爲最顯。施之德,桂不能報,而其女爲報之;桂之怨,施不及報,而其舅爲報之;報之不盡,而閻老而爲報之。女降妻而爲妾,父之遺殃也;父脫犬而猶爲人,女之餘庇也。閱此記而泯然漫不知勸懲,則亦毛角之類而已矣。雖然,犬,獸耳,猶有人心焉,吠屠似仁,救主似義,同牢似禮,引衣似智,傳書似信,桂母子何敢望犬哉?與其爲桂母子,不如爲犬。但以並産施門,異日爲施守宅,庶幾酬施德於萬分之一,是又閻老之巧於勸化者耳。
一笠庵此編,似有所感而發。余取其有關世道,爲竄正而行之。使覽者曉見人獸關頭,惕惕於爲獸,而勉勉於爲人,卽謂傳奇爲支那世界之大利,胡不可?
古吳龍子猶述[1]。
人獸關總評
闕名[2]
戲本之用開場表白,此定體也。原本逕扮大士一折,雖曰新奇眩俗,然鄰於亂矣。況云大士故賜藏金於負心之人,使之現報以儆世俗,尤爲悖理。今移大士折於贈金設誓之後,爲冥中證誓張本,線索始爲貫串。且戒世人莫輕賭呪,大有關係。
上卷猶屬平演,至下卷《勸惡》、《拒容》、《證誓》、《證夢》、《犬報》諸折,令人髮豎魂搖。前輩名家,未或臻此。
牛公子改爲戎公子,以牛姓時有,故避之。又添《義贖施房》一折,不惟情節關係難省,亦見公子勢頭不可使盡。
負心變犬,事出小說。原名桂遷,此改桂薪,作者或有指也。因貧棄壻,傳奇多有之,然未有如桂氏顛倒之甚者。始而贈之爲婢,惟恐其不納;旣而絕之如仇,又惟恐其不遠。貧富變於一朝,恩怨懸於千里。誓語不磨於佛殿,現報明示於冥司,寧不令負心者惕惕焉?至於欺心神棍,末路流離,挾勢公郎,下稍狼藉,具可提醒愚蒙,垂戒惡俗,是傳之最關世道者。
(以上均明末刻《墨憨齋重定傳奇五種》本《墨憨齋重定人獸關》卷首)
人獸關上卷總評[3]
椒園[4]
意不超拔,詞不筋節,已看上卷,無一可人。總由樹議不髙,故措詞無味耳。
乾隆十年乙丑仲冬中旬二日,庭中積雪如銀,月光明朗,相與照耀。一天寒氣,清徹九霄,可想見椒園罏火晴燈,虛窗握管時。
人獸關下卷總評[5]
椒園
下半歸結俱佳,惜其終無纏綿痛刻、充暢滿足之詞。總之,此等主意,作演義小說警世便妙,一入聲歌,便要在情詞上,著精神一二,方見動人。
乾隆十年十一月十四日,廬霽椒園閱畢。
(以上均同上《一笠庵新編人獸關傳奇》卷末)
附 人獸關跋[6]
吳曉鈴
此曲李玄玉作,通縣王孝慈先生假許守白先生所藏《墨憨齋改本》錄副。王君逝後,其書散佚。予從廠肆蜚英閣購得此書,及《一捧雪》、《永團圓》共三種。惟王君所據之本,板刻斷爛缺文甚多,似亦無從校補。予嘗得舊鈔本劇曲一本,實卽此書,以之相較,頗多補正之處。惜鈔本亦是殘帙,所存不足下卷全文,故闕文尚不在少數。則須俟他日覓得善本,以爲依據矣。
綠雲山館小主人吳嘿齋識,時在民國廿七年八月。
(《綏中吳氏藏鈔本稿本戲曲叢刊》第九冊影印王氏鈔本《人獸關傳奇》卷末)
[1] 文末題署後有印章二枚:陰文方章“馮猶龍氏”,陽文方章“子猶”。
[2] 此文當爲馮夢龍撰。
[3] 底本無題名。
[4] 椒園:疑爲沈廷芳(一七〇二—一七七二),原姓徐,字畹叔,一字荻林,號椒園,室名隱拙齋,仁和(今浙江杭州)人。清監生。乾隆元年丙辰(一七三六),舉博學鴻詞,授編修。官至山東按察使。晚年掌教鰲峯、端溪、樂儀、敬敷四書院。家富藏書。著有《理學淵源》、《續經義考》、《十三經注疏正字》、《鑒古錄》、《隱拙齋詩文集》、《輿蒙雜著》、《古文指授》等。傳見汪中《述學別錄·行狀》、《清史稿》卷四八五、《清史列傳》卷七一、《碑傳集》卷八四、《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一七七、《國朝先正事略》卷四一、《國朝學案小識》卷一三、《清儒學案小傳》卷五、《文獻徵存錄》卷五、《國史文苑傳稿》卷二、《國朝詩人徵略初編》卷二六、《昭代名人尺牘小傳》卷二〇、《皇清書史》卷二六、《桐城文學淵源考》卷二等。
[5] 底本無題名。
[6] 底本無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