睂山秀(李玉)
《睂山秀》傳奇,一名《女才子》,髙奕《新傳奇品》著錄,現存順治十一年甲午(一六五四)序刻本(《古本戲曲叢刊三集》據以影印)。
(睂山秀)題詞
闕名[1]
自《三百篇》亡,而後《騷》、賦繼之。然以之入樂,則節奏未諧。於是《白苧》、《子夜》,始爲濫觴。然樂府不入俗,而後以唐絕句爲樂府。絕句少宛轉,而後有詞。詞不快北耳,因有北曲。北曲不諧南耳,又有南曲。遞沿遞變,於是宋元諸君子,遂於此道自闢蠶叢,幾與西京、大曆詩文互雄一代。明興,如用修之胷羅四庫,而宮羽全乖;若士之筆倒三湘,而竹絲不協。甚矣,習服眾精之難也!
往與海內賞音之士品定得失,謂伯龍、伯起諸子,已成隔世,而新聲間出,則玄玉氏《占花魁》、《一捧雪》諸劇,眞足令人心折也。玄玉言詞滿天下,每一紙落,雞林好事者爭被管絃,如達夫、昌齡聲髙當代,酒樓諸妓咸歌其詩。玄玉管花腸篆,標幟詞壇,而蘊奇不偶,每借韻人韻事譜之宮商,聊以抒其壘塊。丙戌歲[2],予寓郡城拙政園居,得盡讀其奚囊中祕義。卽使延年協律,當亦賞其清柔;善顧周郎,無能摘其紕繆。因有慨於元豐之季,抱經濟才如玉局父子,而侘傺窮徙;秦太虛忠義文章,不究其用,至埋骨貶所。嗟乎!才爲世忌,千古同悲。此玄玉所爲擊碎唾壺,五岳起於方寸,不浹旬,而《睂山秀》成,已令魚出聽而雲爲停矣!
予每嘆人各有能、有不能,鳧短鶴長,限於賦也。以司馬子長天才灝衍,河漢無極,而賦則未閑,故《相如》一傳,不無豔心於《子虛》、《上林》;少陵足遍萬里,讀破萬卷,稱沉雄典核矣,而樂府不傳;青蓮天姿奇邁,雖被酒之餘,而抗浪沉香亭上,《清平》三調,縱筆立揮,無不入妙,假令少陵授簡,恐亦閣筆。玄玉上窮典雅,下漁稗乘,旣富才情,又嫺音律,殆所稱青蓮苗裔、金粟後身耶?於今求通才於內,誰復雁行者?昔大曆中女子,能按香山《琵琶行》,至索價十萬。玄玉此劇,傳諸顧曲者,又增一番聲價矣。
順治甲午歲菊月,題於拂水山房並書。
(《古本戲曲叢刊三集》影印清順治十一年甲午序刻本《一笠庵新編第七種傳奇睂山秀》卷首)
[1] 底本題名下有剜改痕迹。此文末署“拂水山房”,按拂水山房爲錢謙益書齋,則此文當爲錢謙益撰。錢謙益(一五八二—一六六四),字受之,號牧齋,別署蒙叟、東澗遺老,常熟(今屬江蘇)人。明萬曆三十八年庚戌(一六一〇)進士,選庶吉士,授編修,歷官至禮部右侍郎。南明時任禮部尚書。降清後,官禮部侍郎管祕書院事,充修纂《明史》副總裁。未幾告病辭歸,隱居鄉里。編撰《列朝詩集》。著有《初學集》、《有學集》、《投筆集》等,合集有《錢牧齋全集》。傳見《明史》卷二五四、《清史稿》卷四八四、《清史列傳》卷七九、《碑傳集補》卷四四、《南雷學案》卷四、《清代七百名人傳》等。參見葛萬里《牧齋先生年譜》(清刻《葛萬里雜著》本)、金鶴翀《錢牧齋先生年譜》(民國二十一年排印本)、張近凡《清錢牧齋先生年譜》(民國間排印本)、方良《錢謙益年譜》(中國書籍出版社,二〇一三)等。
[2] 丙戌歲:順治三年(一六四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