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戏曲序跋纂笺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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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八翻(萬樹)

《念八翻》傳奇,全稱《玉壺樂府念八翻傳奇》,《曲海目》著錄,現存康熙二十五年(一六八六)粲花別墅刻《擁雙豔三種》本。

(念八翻)序

呂洪烈[1]

世有入神之藝,見者無不歎爲不可及。惟愚妄之人歎之不已而思效之,以爲我旣已心知其妙,或亦力所能及。遂有終其身疲精勞神,殫思畢慮以幾之,而卒無能及之者,才限之也。嗟乎!世未嘗無才,使非有大小分限其際,則夫司馬、班、楊之文,曹、劉、顏、謝之詩,後世當必重見疊出。何自此千百年間,著述如林,謂各極其致則有之,必欲以此方彼,謂銖兩悉稱,而無毫髮之憾者,余實未之見,卽世亦不之許也。故余嘗臨文自咎,彼古人絕作,其字余無不識也,其義余無不解也,在彼何次第安貼,無善不臻,余乃不能以所識所解之字之義,采集成章,每每得之心而失之手,豈非恨事!

此意殆自知有文字以來,蓋鬱鬱以至於今矣。然或理道髙深者,非淺學可幾,猶得自恕。若詞曲一途,緣情結境,按譜塡辭,似非浩無津涯者比。余又少嗜音聲,時時得竊聞先人緒論,遂謂激徵流商,當必可學而至。不意泛觀古今傳奇,類多不足學。因思非得絕妙好辭,我不以爲矜式。歲在壬午[2],乃獲見吳石渠先生《粲花五種》,始躍然大快,以爲傳奇之觀,止於是矣。然自是遂不敢妄有所作,而往者效法之思,又成虛願,特日置几案,曼聲吟唱而已。

至辛酉、壬戌間[3],與吳子雪舫,同硏席於三山幕府。雪舫喜有同嗜,顧亦未輒撰作。未幾而陽羨紅友萬先生至。於是三人則時倡和,短章小詞,先生許可。因出其向所編傳奇三種相視,余不覺驚起曰:“何其酷似我私淑之粲花也?”訊之,則粲花實先生之舅氏。余蓋踴躍自喜,雖不幸不見石渠,猶幸得見紅友,因日夕得聞所未聞。偕至粵中,先生卽令雪舫與余,亦效之而作。雪舫遂成四種。余不自量,强顏勉作三種。先生則又得五種,並散劇數曲。余又不覺失聲而嘆:“土牛何鈍!才分之限,不信然耶?”

先生每脫一稿,則大司馬留村先生[4],必令家伶,演之登場,授之梓人。蓋不欲僅播之管絃,而傳之名山也。此《念八翻》一部,先生不以余不敏,而命之題評,余得附名以傳,抑何幸焉!噫!先生於詞曲一道,詣已入神。不謂强作以效之者,乃及於余,余其愚妄之人乎哉!前有石渠,後有紅友,世人苟欲軒輊其間,是又妄之妄矣。凡其結構之新巧,文采之香豔,音律之精嚴,先生諸作皆然。余於部中,旣逐節闡明其上,庶觀者信余心知其妙之言,爲不誣爾。

時康熙丙寅秋月[5],山陰弟呂洪烈題於文來閣下[6]

(同上《念八翻傳奇》卷首)


[1] 呂洪烈(約一六二二—一七〇二):字清卿,號藥庵、弦績,別署藥庵居士,山陰(今浙江紹興)人。呂天成(一五八〇—一六一八)孫,呂師著(一五九九—一六六四)三子,呂師濂族姪。一生游幕。著有《藥庵詞》。撰傳奇《回頭寶》、《狀元符》、《雙猿幻》、《寶硯緣》,《今樂考證》著錄,均佚。傳見《歷代兩浙詞人小傳》卷六。參見張萍《明代餘姚呂氏家族硏究》(浙江大學出版社,二〇一二,頁一二六—一三一)。

[2] 壬午:崇禎十五年(一六四二)。

[3] 辛酉、壬戌間:康熙二十年(一六八一)、二十一年(一六八二)。

[4] 大司馬留村先生:卽吳興祚(一六三二—一六九八)。

[5] 丙寅:康熙二十五年(一六八六)。

[6] 題署之後有印章二枚:陰文方章“呂洪烈印”,陽文方章“藥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