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瑕璧（夏綸）

《無瑕璧》傳奇，《曲海目》著錄，現存乾隆十五年（一七六〇）世光堂刻本《惺齋五種》第一種本、乾隆十八年世光堂刻本《新曲六種》第一種本（《不登大雅文庫珍本戲曲叢刊》第一六冊據以影印）。

無瑕璧題辭[1]

壺天隱叟[2]

古今傳奇，多以風月事移人情，否則蛇鬼牛神，以駭人耳目。再不然，則以詼諧戲謔爲擅長。抑思不朽之業，立言與功、德並重，顧可苟焉已哉？夏叟惺齋，抱濟世才，未爲世用，爰寄其才於傳奇，以爲淑世之具。凡無裨世教者，非惟不敢作，亦不屑作，而惟於忠孝節義之事有取焉。是編《無瑕璧》，乃五種之一，所以教忠也。

特是依古來忠臣多矣，而獨惓惓於鐵尚書者何？蓋士可殺不可辱，忠藎之彥，數丁陽九，或從容就義，或慷慨赴死，甚且戮一門、赤三族，皆人意中事，無足怪。要未有如尚書之死之慘，而辱及子女，有如此者。推燕藩之心，若以爲鉉不屈於我，而我汙其子女，俾之不齒於人類，不更愈於屈鉉乎？嗚呼！幸而鐵之後有瑤英，有福安矣。萬一不肖，而苟賤不廉，甘卽下流，誠有如燕藩之所期者，則尚書之蒙羞地下爲何如？吾嘗論燕藩之惡，浮於新莽，而鐵公之死，慘於正學。良以死非仁人志士所難，而後昆不保，淪於微賤，痛莫大焉。此誠不可不亟爲白者也。

然則不舉尚書之所重者以立言，而名之爲《無瑕璧》者，又何說也？曰：雙璧鍚自髙皇。公當危急存亡之際，他非所及，而念茲勿釋者，祗此二璧。豈謂其寶貴哉？不忍忘先皇也。異日者廷見不屈，鼎鑊如飴，總由此一念之所固結而然。故不知者，視爲璧焉耳；其知者，則曰君之恩也，孝陵靈爽之所式憑也。公之所重，無有過於是者矣，此《無瑕璧》之所由名與？

雖然，猶有說。昔蒯通說淮陰反，事敗，身幾受烹。其後雖以桀犬數語，解嘲倖免，終於君臣大義有虧。彼瑤英、福安痛父之死，矯矯不辱，固其宜也。若林春田、髙賢寧，止知有鐵，不知有君，已屬不可。矧馬千里，感一己之私恩，而身爲戎首，指戈向闕，必欲滅此而甘心，其又何爲天下後世訓？曰：不然。通爲漢臣，自不得以背漢爲信勸。之三子者，胥建父之臣，其於燕藩，固仇讐也。鐵存，則倚鐵以報君；鐵亡，則衛鐵之子女，而卽以報鐵者報其君。仁之至，義之盡，豈通可同日語哉？

是故尚書之忠，有不待言者。卽瑤英、福安，處易辱之地，而女不虧節，男不受祿，克保厥身，無玷先澤，孝也，亦忠也。至林君之匿孤，髙生之哭屍，馬將軍之始終效命，卒使完璧以歸，其髙情千古，究亦同一忠而已。而總之非鐵公之忠，有以相感，亦何能使諸賢興起若是？則甚矣，公之忠爲不可及也。

至其關目之周密，詞藻之激昂，令閱者忿極怒生，悲極淚出，斯又非予一人私好也。昔人謂：“讀武侯《出師表》而不墮淚者，其人必不忠。”吾於讀《無瑕璧》亦然。未識惺齋許我爲知音否？

乾隆己巳修禊後三日，檇李壺天隱叟拜撰。

（《不登大雅文庫珍本戲曲叢刊》第一六冊影印清乾隆十八年世光堂刻本《新曲六種》第一種《無瑕璧傳奇》卷首）

無瑕璧題詞[3]

壺天隱叟

尚書奇節鬼神驚，垂死還將大義爭。主易忍教吾面轉，君亡何惜比身烹。絕無長物遺兒女，豈有深謀託友生。幸得羣公敦古誼，依然雙璧照人清。

西泠詞客老清狂，敢許周郎獨擅場。赤手未能誅大逆，綵毫卻解發幽光。匿孤收骨恩情重，焚驛興師智勇彰。直與秦庭漸離筑，遙遙千古並留芳。_{壺天隱叟拜題}

（同上《新曲六種》第一種《無瑕璧傳奇》卷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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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版心題《無瑕璧序》。

[2] 壺天隱叟：檇李（今浙江嘉興）人，姓名、生平均未詳。

[3] 底本無題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