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
李银针的一句真棒让方樱子扔了刀放了手。她一放手，鸡张开双翅就要腾飞，带起了一大股旋风，方樱子和李银针在旋风中急忙闭上眼睛，李银针攥着的鸡脚转眼就成了空拳头。鸡“嘎嘎”叫着飞上了橱柜，地上的花碗倒了，鸡血洒一地，鸡毛在空中小船似的忽悠悠荡着。李银针和方樱子对望着傻了。它不是流了那么多血吗？它的气管、血管不是被割断了吗？断了血管、气管的鸡还能飞那么高？
神鸡！方樱子脑子里冒出两个字。
李银针和方樱子站起身就向橱柜上的鸡扑去，人鸡大战开始。这时候的鸡都是垂死挣扎，厉害得不亚于雄鹰，那嘴、那爪子、那翅膀都是武器，方樱子虚张声势哪敢真抓呀，完全是大呼小叫的缩脖子捂脸。鸡踩着他们的脑袋扇着翅膀飞进了客厅，方樱子一看立刻急了，餐桌旁的红木多宝阁里都是老爸的清瓷古碗、玉石印章，摔坏了哪一件老爸都要跟她拼命，搞不好会挨揍。方樱子冲出厨房伸着胳膊站到多宝阁前面形成了保护的人墙，阳台上的鸡也开始叫，五只鸡嘴一起合奏好不热闹，鸡连跑带颠，留下一行血淋淋的印记冲进方樱子的卧室，李银针像离弦的猛箭般紧随鸡身后，方樱子高声喊：“关上卧室的门。”
这场景太像冲锋陷阵的战场了。方樱子也紧跟其后推开了卧室的门，看到李银针正撅着屁股趴在床底下掏鸡呢，总算抓到了。
有了经验教训，方樱子后面的鸡杀得很顺利，干净利索，转眼五只鸡齐刷刷躺在地上。一个个垂头丧气再无张牙舞爪的彪悍。
“要了五只鸡的小命，我也够残忍的，今晚鸡婆婆别找我拼命。”方樱子擦着刀上的血，脸上露出凯旋的微笑。
“感觉怎么样？是不是再让你杀什么都敢了。”李银针问方樱子。
“除了杀鸡别的还是不敢，比如人、老虎什么的。”方樱子咧嘴露出小白牙。
“方樱子别妄想啊。那两样都不是你能杀的。”李银针开玩笑地说。
“手感和胆量都有了。一会儿我给它们开膛破肚，挖心切肺，做全腹切开术。你看，手术刀、剪刀、止血钳，全套工具。”方樱子把手术医疗器械整齐地码在台子上。
“过中午了，你去打电话叫外卖。”
方樱子低头拿着手术刀对李银针说：“不拔毛了，直接开膛破肚。”
“行，方樱子做啥都是英明的。”李银针叫外卖去了。
方樱子拿起明晃晃的手术刀，在鸡的鼓肚子上做了一个长而直的直腹切开，然后拿四把止血钳在鸡腹的四个方向抻拉开，一层层打开。皮层、肌层，筋膜，打开这些包裹的组织露出了内脏，就是张五经说的手术拉钩。
突然，方樱子惊呼李银针。
“李银针你快来，哎呀，罪孽了，罪孽了。”
“又怎么了，一惊一乍的，死鸡复活了。”李银针跑了进来。
“你看看，一肚子鸡蛋，杀死多少只鸡呀，这是勤劳的母鸡妈妈。”
“方樱子你今天多做了一个剖腹产手术。”李银针笑着说。
“这个蛋女孩不能吃，我好像听我妈说过。”李银针盯着鸡肚子说。
“为什么，这种鸡蛋都是蛋黄，我就喜欢吃蛋黄。”方樱子抬眼说。
“这是憋在鸡肚子里的蛋，吃了不会生孩子。”
“又胡说。”方樱子白了李银针一眼。
“骗你是狗。”李银针转身走出厨房。
方樱子开始掏鸡的心脏，手起刀落，心脏被完整切割下来，接着，肝、肺、鸡胗、鸡肠，全部被完整掏了出来。此时，门铃响了，送外卖的来了，方樱子对李银针喊：“李银针接外卖。”
“厕所拉屎呢，自己接。”李银针蹲厕所去了。
方樱子只得自己接外卖。送外卖的提着餐盒，一脸惊愕地看着方樱子，方樱子举着手术刀，脸蛋上蹭一片鸡血，屋里，一股血腥味扑鼻。送餐小伙迅速把餐盒塞到方樱子手里，转身就逃进了电梯。
现在离奇案件太多，必须做好防御。外卖小伙想得很多，想得很离奇恐怖。看到慌乱跑走的外卖小伙，方樱子哈哈笑了起来。
收拾完，方樱子对准备走的李银针说：“提两只鸡回家。”
李银针头摇得拨浪鼓似的说：“半年我也吃不下鸡肉了。樱子，你好好洗洗澡啊，明天别带一身臭鸡味上班。”
傍晚，方樱子的爸爸、妈妈回来了。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没等到晚上啊。”方樱子问。
“妮儿，我就知道你弄不完。看，鸡毛都没拔。”方樱子爸爸直接进厨房拔鸡毛。
方樱子笑着说：“直接剥皮，别费事了，拔什么毛啊。”她准备洗澡上床躺着，等老爸老妈做饭。
方樱子对妈妈说：“北山鸡农说十三陵皇帝鸡炖鸡汤最好，补气提精神。”
方樱子妈妈说：“好！喝鸡汤。”
方樱子的老爸老妈一头扎进厨房打扫战场，一直忙到半夜，方樱子钻在舒服的被窝里，迷迷糊糊地想，还是亲爸亲妈好呀。
喝了三天鸡汤，方樱子全家都举不起汤碗了。第一天鸡汤是甜的，第二天鸡汤是香的，第三天炖出了淡淡的鸡屎味，全家人对鸡汤倒了胃口。剩下的几只裸鸡被冻到冰柜里挺尸。
方樱子对李银针说：“银针，杀了五只鸡，我信心百倍，上手术拉钩的手都利索了，见了血也不恐惧了，摸着热乎乎的热肺和气管，手也不抖了，托着剥了皮的乳房也无所畏惧了。”
“五只鸡这么管用？比上那么多节尸体解剖课还管用？那以后我建议高教委在医学院增加杀鸡实验课。”
“嗯，可以，完全赞同。”方樱子笑着点点头。
“我觉得再练练效果会更好，农贸市场还有卖鸭的呢，要不——”方樱子还没有说完。
李银针直接切断了方樱子后面的话。
“樱子，打住、打住，我知道你后边要说什么。要不这样，我介绍你到饭店后厨做义工怎么样，杀王八、杀蛇、杀盘子大的大牛蛙，还有活蝎子。”李银针用手比划盘子大的牛蛙。
方樱子吓得捂紧了耳朵，使劲摇头，头发都摇散了。
“不杀了，不杀了，什么也不杀了。”方樱子举起双手摇摆着，像投降一样。
方樱子再上手术台的时候，完全合乎了钱木主任的要求。难道真的是五只鸡起了作用，怎么可能呢？即便起了作用也是微乎其微。方樱子最近恶补胸外科知识，把图书馆和网上搜罗的，以及自己手里所有的胸外科书细细啃了一遍，理论知识得到了飞跃。这才是手术中从容镇定的真正法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