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你敢叫我小白脸
幽冥和陈冲找英国公练武去了。陈府和英国公府仅一墙之隔,为了方便又在墙上开了一扇门。
不多久,环儿便端着热水回来了。林月洗漱后环儿替她挽了个小小的元宝髻,又摘了两朵一大一小的茶花簪上。摘花的人自然是林月,环儿不敢碰那些花。她知道幽冥很喜欢,她害怕幽冥,到如今都只是向幽冥行礼从未说过一句话。幽冥那冷峻的脸色总让她想起她继父把她卖给人牙子时也是这样冰冷的神情。
林月笑问环儿道:“好看吗?”
“好看”,环儿笑回到。
“也是你手巧,我这不大长的头发你都能梳得这样好看。”林月羡慕的说,她是个手残,最多也就只能编个辫子。
环儿不好意思起来,心里却因为被夸奖而高兴,她长这么大很少被人夸。她知道自己的手艺算不上好,陈夫人身边的嬷嬷手艺才好,各种精致的发髻轻轻松松的就能梳好。她心里暗暗下定决心要多加练习,好帮林月梳出更漂亮的发髻。
环儿可怜,刚出生没多久就没了爹,后来又被继父卖给人牙子。在人牙子手里,吃不饱,穿不暖,还要干活。好在她长得干净,被陈府买了回来。日子这才好过了起来,吃得饱,穿得暖,每月还有月例。如今又在林月身边,过得更是舒适。
她觉得林月与众不同,拿嬷嬷的话来说是不知礼数,可她却并不讨厌,反而觉得她是个极易亲近的人。她从林月身上得到的关怀比她过去得到的都要多,她心里感激,是真的把她当成姐姐的。
林月用过早饭便带着环儿去了陈夫人院中。陈夫人正坐在窗前的软榻上绣花,林月见了倒有些惊讶。她边进屋边说:“我还以为夫人不喜欢绣花的。”
陈夫人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放下绣绷说:“来,快坐。”林月在榻上坐下了。陈夫人笑说:“谈不上喜欢不喜欢的,不过是打发时间。”她打量着林月说:“你今日打扮得倒挺别致。”顿了顿又说:“不过就是觉得少了点什么。哦,少了耳坠。”
林月摸了摸自己的耳垂,笑了笑说:“我没有耳洞。”
陈夫人了然:“是怕疼吧。我也怕疼,第一次打耳洞时都疼哭了。”
林月点头说:“是啊,这可是要在我的肉上打一个孔啊,我一想到就觉得害怕。”她又看了看陈夫人耳朵上戴的丁香玉坠说:“可有的时候又羡慕别人能戴上好看的耳坠子。”
陈夫人拍了拍林月的手说:“你也别太害怕,最疼的也不过那一下。”
林月忙摇头说:“还是算了,我就这样一直羡慕别人就好。”
陈夫人笑了起来,打趣说:“你这不肯委屈自己的性子啊,怕是被人宠出来的,恩公定对你极好。”恩公指的是幽冥。
林月微微皱了皱眉,想着:幽冥对我怎么可能和“宠”字沾边,离“好”字还差着一节呢。倒是自己对幽冥总是把他当个孩子一样宠着哄着。他那阴晴不定的臭脾气,不宠着哄着又能怎么办呢?
林月打着马虎眼说:“倒也还好。”又把话题转移到陈夫人身上说:“我看夫人和陈大人是极恩爱的,听说陈大人最喜欢画的便是夫人。”
陈夫人一脸幸福的笑了起来,看着绣绷子上还未绣完的并蒂莲说:“我和他自然是恩爱的。我当初一眼便看中了他”,她抬眼看向林月眼含柔情,“他当年可是状元郎啊,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正是春风得意。我在人群中望着他都挪不开眼睛。我当时就在想,这世上怕是没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了。”
林月想,这便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吗?陈大人长得确实好看,但还没有到陈夫人说的那种地步。而且陈大人太过文弱,自己喜欢阳刚一点的,像是幽冥。
想到这,林月摇了摇头,否定到:不,不,不,幽冥不是阳刚,他冷冰冰的,怎么会阳刚呢?
“你在想什么?”陈夫人的声音打断了林月的思绪。林月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我在想陈大人原来还考上过状元啊。”
“是啊,他是寒门出生,考上状元是费了许多功夫的。”
“那你是怎么嫁给他的呢?”
陈夫人抿着嘴笑了笑,三十几岁的人笑起来像个小姑娘似的。“我那时年纪小,胆子也大,回了家中就告诉父亲自己要嫁给状元郎。父亲疼我,在打听过他的身世之后便求到了陛下面前,是陛下下旨赐的婚。”
“哇,好厉害。”林月感叹道。
陈夫人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回想起来倒有些后怕。我就那么远远的看了一眼,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就想着要嫁给他。若是遇人不淑,岂不是害了自己?不过好在他是良人,心思纯正,用情专一。”
“那你当时就不担心他有喜欢的人了或者他会不会喜欢你呢?”
“他由寡母抚养长大,家境贫寒,一门心思的只想着考取功名,连接近女子的机会都没有,哪里会喜欢别人?至于他会不会喜欢我,我一点都不担心。”陈夫人自信的笑了起来。
林月看着陈夫人仍然姣好的容颜,觉得她确实用不着担心。
窗外一只落单的鸟儿尖锐地叫了起来,陈夫人和林月闻声看去,看到那灰色的鸟儿孤单的飞走了。
陈夫人露出担忧的神色,垂眼说:“相公性情耿直,不愿与人同流合污,所以总被小人诟病。到如今也只得了个从五品的闲职。他心中烦闷,却也无可奈何。”她又看向林月露出笑容说:“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对了,冲儿又去找恩公了吧。”
“对,他们去国公府了。”
“冲儿对恩公倒是钦佩有加。”陈夫人叹了口气又说:“可他对他父亲就……”陈夫人没再说下去,看着林月无奈的笑了笑。林月知道陈家两父子关系不大好,谁都看不上谁。
“相公不喜欢冲儿习武,他以前说太平盛世习武有何用。不过自从遇上土匪后,他便再没说过这样的话。他心里知道习武是有大用的。土匪都敢在官道上抢劫了,我们晟朝怕是没有多久的太平日子了。”陈夫人以将门女子的敏锐察觉出了潜藏在太平下的危机。
林月从没想过这些,她每天都是吃喝玩乐。听了陈夫人的话,她想了想觉得陈夫人说的是对的,她和幽冥遇到过不少贪官,不少盗贼,以小见大这个国家存在着许多的问题。这京城的繁华只是一种迷惑人心的假象,让人沉沦在安逸中无法察觉到即将到来的危机。
陈夫人见林月脸色变得严肃起来,知道她听明白了自己的话。她又说:“如今陛下自以为天下太平了,便开始享乐,今日雅集,明日花宴。上行下效,下面的臣子自然也懒散起来,整日吟诗作对,赏花品茶,竟将国家大事抛在了脑后。父亲多次进言,陛下却不肯听,只一味地寻欢作乐。”无奈和愤怒在陈夫人脸上显露无疑。
林月想,那位七十多岁的国公爷脸上必定也出现过同样的表情。那位浴血沙场铁骨铮铮的老将军看着他和先帝及死去的同袍一起打下来的江山,就这样断送在了后代子孙的手里该是多么的痛心,而最让他痛苦的便是他的无能为力。
陈夫人拉起了林月的手,“父亲和相公都不愿意听这样的话,这些话我也只能跟你说了。好在你懂我。”她拍了拍林月的手背。
林月安慰道:“夫人也别太过忧心,毕竟这些事我们是无能为力的。我们只能过好自己的日子。”林月此时还不知道当国家倾覆时,不管是王公贵族还是平民百姓都没有好日子过了。
陈夫人点了点头说:“是啊,我一个女子能做得了什么?惟愿我身边的人能够平安就好。”
林月回到自己那小院时,幽冥已经在院内的石桌上姿态优雅地插着花。看着这样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她已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抛诸脑后了。
林月让环儿自己去玩,她小跑着来到石桌旁,幽冥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专心的剪着一枝兰花多余的枝叶。
林月对幽冥的冷漠已经习以为常,她凑到幽冥身边扶着髻上的山茶花问道:“好看吗?”
幽冥抬眼看去,见林月那乌黑的发髻上插了两朵粉色的山茶花,他勾唇说:“花好看。”
林月撇了撇嘴说:“我问的是人好不好看。”
幽冥便打量起林月的脸来,如实道:“好看。”说完,他很快的垂下眼拿了另一枝花修剪起来。
林月满意的笑了起来,又摸着自己的耳垂说:“不过陈夫人说我不带耳坠子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幽冥看向林月粉色的耳垂,淡淡道:“那就戴啊。”
林月微皱着眉,无奈的说:“可我没耳洞,怎么戴呀?你知道什么是耳洞吗?”
“不知道”,幽冥仍然看着林月的耳垂。
“就是在耳垂上打个洞,可疼了。”林月脸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幽冥脑海中出现了林月抱着肚子疼得打滚的画面,眉头不知不觉的皱了起来。“既然痛,那就别打了。”说完,他从桌上的一只桃枝上取下一朵娇艳的桃花轻轻别在了林月耳朵上。他望着林月笑说:“这样就好了。”
林月觉得被幽冥手指碰过的肌肤酥酥麻麻的,她笑了起来,也从桌上摘了朵桃花伸手别在了幽冥的耳朵上。她看着幽冥愉快的说:“你戴着也好看。”
提着食盒从院外进来的陈冲看到了这一幕,他脱口而出道:“不行。”他心目中的英雄怎么能够头戴鲜花呢?他应该穿着盔甲,手持宝剑。
林月不明所以的看向陈冲,他怒气冲冲的跑了过来,伸手想把幽冥耳朵上的花取下来,却被幽冥拦住了。幽冥甩开了他的手,他一副委屈的样子并没有引起幽冥的过多关注,幽冥继续插起花来。
陈冲的委屈转为愤怒,他将食盒重重的放在桌上,却压坏了幽冥修剪好的那枝兰花。
陈冲转向他认为的罪魁祸首林月,怒骂道:“女贼,你竟敢侮辱我大哥!”
林月往后退了几步离陈冲远了些,叉腰道:“小白脸,你不要乱说,我哪有侮辱他。”
“你、你敢叫我小白脸”,陈冲手指着林月。
“谁让你叫我女贼的?”
“你本就是,当初你偷了我的银子还越狱。”
“那你也本来就是小白脸”,林月不甘示弱的说。
陈冲怒火上头,吼道:“你个女贼,我现在就把你送去官府,把你关进监狱里严刑拷打。”说着就要伸手去抓林月。
这时,一直冷着个脸的幽冥伸手拽着陈冲的后衣领把他往院门拖去,以极快的速度扔了出去又迅速关上了门,动作一气呵成。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经常做这样的事。可林月知道他这是第一次,林月对他的熟练程度很是佩服。
林月一脸洋洋得意的听着陈冲在门外的喊叫声,却在被幽冥冷冷的看了一眼后瞬间恢复如常。她讨好的笑了笑后指着石桌上的食盒说:“这个怎么办?”
“既然是他送来的,就留着。”幽冥理所当然的说。
林月腹诽道:“脸皮真厚。”
幽冥看着桌上那一枝花也没插上的细颈花瓶皱起了眉。他从几万年前开始就有个心愿,希望可以安安静静的插花。就这样一个小小的愿望,他至今都还没有完全实现,总是会有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
他看着桌上把兰花压扁的食盒,冷冷说:“你拿着它离我远点。”
林月知道幽冥已经在生气的边缘,忙乖乖的提起食盒往屋内走去。走到门口时,她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回头道:“幽冥,你可别忘了我们说好一起过生日,互送礼物的。”
再过几日就是林月的生日,因为幽冥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出生的,林月便决定她们一起过。
幽冥闻言看向林月,又看向林月圆润小巧的耳垂。林月察觉到了,说:“你不会要送我耳坠吧?”
幽冥摇了摇头继续插起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