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还有一个南方（组诗）

文/卢悦宁

白浪滩

此刻，你吐紫色的泡泡

我吐粉色的泡泡

星汉灿烂的夏夜

我们不过是一对扇贝

误入此地。只知天地广阔

不知今夕何夕

在冷暖流的交汇处

你我也完成心迹的互换

万古洪荒，我们不曾有过名姓

只随无言的时间之水流经白浪滩

像是闯入甜美禁地

经受幸福的惩罚

再也不愿回去

也回不去了

桂平西山

僧尼们有苍白的手

承受过巨大的荒凉

也承受着一时的烟熏火燎

石奇，树秀，茶香，泉甘……

都不是一座山的初衷

和本意。甚至慈悲为怀

也不是

一座山，随时生长着新的植物

于山顶站立数分钟

人人可勾勒出不同的幻象

过漓江

这是唐人的青罗带

缠在流浪者的腰上

怎能不孤独，不静默

而更多的江水带着温情来

流经枕下，打旋，急转，回头

无名岛或夜半渔火

我们——经过

——经过……

路经白裤瑶圩市

生来烂漫的人

与星空共眠

与万物同悲喜

同保持最初的美好的蒙昧

远处有铜鼓声震慑心魄

由低沉而激越而高亢而来

不似黄钟大吕般规训

但闻者无不思接千载

七月走过合浦街头

这个黄昏落日盛大，气象恢宏

一如我想象中的汉代的黄昏

牛仔裤、高跟鞋、梨花头……

唯有腮红和唇彩的色泽

与婕妤或昭仪们的接近

我，一张21世纪的脸

带着沉醉与惆怅走过合浦街头

汉代的大郡，有的是珍珠和明月清风

——现在也是

王府春秋

这里住着宋高宗、元顺帝、靖江王、定南王

也住着一尾锦鲤与千百只蛐蛐

这里有体仁、端礼、遵义、广智

也有明灭不定的树，树和树

疏可走马，密不透风

五百年前，王府的风一定比京城的干脆

五百年后，王府的月亮还是比京城的亮

王朝极盛，兵荒马乱，千重深渊……

不过都在一念之间

而我愿在王府的大雨中饮酒

醒后与一个桂林人在城墙下相遇

陪他看星汉灿烂，一道歌以咏志

与他堆叠起本就柔软的时光

他若独占鳌头

我亦可在山重水复中一枝独秀

谢鲁山庄

1934年，一位将领游走于谢鲁山庄

奇花异草，通幽曲径，无不渐入佳境

树人堂、琅环福地构成另一个世界

山泉终年长流，让他稍作驻足

2015年，一个凡俗女子

在岭南看见苏州园林遗韵

千百只蚁虫随时间泅渡而来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其中的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