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我当真了
白雨潇蹲在那等了半分钟,见陆璟都没有开口的意思,轻轻拍了拍他放在腿上的手,“好了,早点睡,医生说了你要多休息。”
说完,白雨潇站起身。
她刚走到洗手间门口,身后的陆璟说话了,“你在医院说的……说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话?”
“我是你的童养夫,以后要给你当老公的。”
自己是怎么走回房间的,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了。
白雨潇将整个人都埋进水里,浴缸里的水因为她的这个动作晃动溢出。
她当时背对着陆璟,说:“那只是我逗你的话,你……你别当真。”
带上陆璟房门的时候,她好像听到了他吸鼻子的声音,还有那微不可闻的一声仿若叹息的回应,“可是我当真了--”
他最后的尾音悠长,搅得她思绪一片混乱。
“哗啦--”
白雨潇从水里仰头而出,抬手用掌心用力搓了搓自己的脸颊。
她手在浴缸边缘撑了下,站了起来,修长白皙的双腿一迈,赤足踩在地上,她伸手拿过自己的浴袍随意地披在身上。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白雨潇有些愣神。
镜子里的人双目烁亮如含了碎星,眼尾泛红,脸颊泛红,嘴角泛红,跟朵含苞待放的桃花一般。
什么鬼。
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白雨潇拧开水龙头洗漱。
可能是睡前想得太多,可能是陆璟的那个可以勾引的画面给她的印象太过深刻,夜里,白雨潇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见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过去。
“白雨潇,班级第一,年级第二名,这次语文没考好啊。”班主任略带惋惜地说道。
白雨潇诚恳道:“最近一直在准备奥数竞赛,语文确实是懈怠了不少。”
“嗯,也别太累了,不过确实可惜,本来这次年级第一的奖学金应该是你的。”班主任说。
白雨潇笑了笑,“没事,老师,年级第二的奖学金就比第一少了一千块。”
“这是钱的事情吗?这是荣誉,唉,年级第一又让隔壁班的拿走了,去吧去吧。”班主任话中带着不甘心,挥手赶人。
白雨潇又跟班主任礼貌告别后才转身离开。
回教室的路会走过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边紫藤花如瀑般垂着。
沿着走廊走大概五十米开外的距离会路过校园的一个小花圃。
正是盛夏,花圃里的花进入争奇斗艳的花季,散发着浅浅淡淡的花香。
在花圃中心有个圆形的小喷泉。
碧朗晴天之下,喷泉中的泉水喷涌着,嬉闹着,在金色阳光下拉开了一个小小的七彩水幕。
喷泉前面的黑色大理石台阶上刻着漂亮的瘦金体的“勤学”二字。
白雨潇路过花圃的时候,脚步在原地踟蹰了片刻,脚后跟一转,往喷泉那走去。
还有十分钟才上课。
她走到喷泉前面站定,静静地看着“勤学”二字,表情慢慢放空。
“这次考试你是故意让我的。”身后有个少年的声音响起,声音清冷,带着少年变声期的沙哑。
明明今天的气温很高,白雨潇偏偏感受到了一丝凉意。
白雨潇缩了缩放在身侧的手指,微微偏头向后看去,不出意外看到了身后站着的陆璟。
沉默了几秒钟。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白雨潇说。
“这次的考试,语文,你是不是故意只考了90分?”陆璟说。
白雨潇心里突突跳了两下,假装若无其事地回过头,视线重新放在喷泉上,“我没那么无聊。”
“那你跟我说说看,为什么上次卷子更难的时候你都能考120分?”陆璟往前走了几步,站在白雨潇的旁边,目光如有实质一般落在她的侧脸上。
他目光冷厉,想要透过她这张面无表情的脸上,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
“在KTV,你看见我了,是吧?”陆璟问道。
白雨潇有些心虚,立刻垂下眼眸没敢再看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应声道:“嗯。”
那天的隔空匆匆一瞥原来不是自己的幻觉。
“你在可怜我?”陆璟说,话中带了几分尖锐和狼狈。
白雨潇终于转过了头,她看着陆璟的眼睛。
眼前的少年,清朗俊秀,肩膀还很瘦弱,父亲早逝,为了自己母亲的病下课后还要去KTV当服务员赚钱,下班后熬夜学习。
她无意碰见,又找人打听了一下,才知道总跟自己争名次的少年,原来过得这么不容易。
白雨潇在心底长长地叹了口气,神情认真道:“陆璟,我没那个意思。”
“白雨潇,我不需要你的怜悯!”陆璟声音微微抬高了些许,一直气质冰冷的少年难得显现了几分气急败坏。
他心里溢满了难以言喻的难堪。
“我没有可怜你,你会不会想太多了,难道我就不能考试失利吗?再说,就算我这次考了120分,照样比你的总分差了10分,第一名不还是你!”白雨潇声音也渐渐大了起来。
陆璟抿着唇看着她没有说话。
又过了好一会儿,白雨潇放在身侧的手渐渐紧握成拳,“天底下可怜的人那么多,我没那么泛滥的爱心。”
“最好是这样。”陆璟说,眼里有复杂的情绪翻涌着。
诡异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气氛冷凝,连周围一直悠长响亮的蝉鸣声都似乎察觉了气氛的不同寻常而自动将自己调成了降噪模式。
陆璟看着站在自己跟前的短发女生,她饱满的额前轻轻搭着几绺碎发,将倔强的眉眼都压柔顺了些许。
他放在身侧的手渐渐收紧,倏然转身离开。
白雨潇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的背影。
他穿着白衬衫,身形清瘦,姿势却挺拔地犹如修竹一般,又像是被雪盖着的青松,明明被风雪摧残,依旧倔强地挺立在天地间。
直到陆璟背影在视线里消失许久,白雨潇才入梦初醒般回过神,然后有些懊恼地抬手压了压自己翘起的短发。
自己是猪么,就做这么一点儿事情还被当事人发现。
白雨潇倚靠着身后刻有“勤学”二字的大理石缓缓蹲了下来,双手以环抱的姿势放在膝盖上,然后把头埋进了自己的双臂之间,上课铃声响起她都没有动。
在白雨潇看不见的一个拐角,一个阳光照射不到的地方,穿着白衬衫的少年倚靠在墙上,静静看着她蹲着的身影。
两人一个蹲着,一个站着,隔着一百米的距离,却仿佛有数千里那么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