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5章 还是别离
庭澜里,诡异的安静四处蔓延着,平日里嬉笑打闹的声音一度让庭澜里的保镖和阿姨一度觉得萧灿是养了一个女儿在家里,可是这几天,这压抑的气氛几乎让他们窒息了,就连风声他们都觉得变得鹤唳了起来。
“大哥,老三的事都处理好了,他的老婆孩子也安顿好了,你放心,我带咱们的人亲自办的,不会再有问题。”麦承看着客厅沙发上坐着的萧灿,他一只手扶着额头撑在膝盖上,双目紧闭,这是他情绪焦灼时最常有的动作,窗户全部开着,风吹进来,花香还在,只是却少了赏花的人。
“麦麦,你,你去看看阿羽好不好,她不太愿意和我说话。”似是有些无奈,萧灿的语气近乎恳求,南羽认识的人并不多,他害怕自己会再次触怒她好不容易平和下来的情绪,不敢再去见她,他想即使见了又能解释什么呢,当自己在她面前伪装起来的面具破碎,她又怎会再喜欢这样的自己,就像是三年前她宁愿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也不肯向他有一句的求救的话那样。
那天,他告诉南羽自己一定会把老三的家人安顿好,不论怎样,他一定要把南羽带回去,她在这里除了庭澜又能去哪里。可他没想到,南羽竟然主动说要回庭澜,他还记得自己当时的难以抑制的激动的心情。他想要求她跟他回庭澜时声音都是颤抖的,天知道他压抑着多少的害怕,害怕听到她说出拒绝的话,只要她拒绝,萧灿想自己一定对她不会再有任何的办法,他可以平静地面对任何的阴谋和生死,可唯独关于她,她的一滴眼泪自己都难以承受。
“阿灿,回家吧,我想回家了。”她就那样站在自己的面前,哭泣之后的决然和平静竟让他觉得像极了三年前那个孤独的倒在除夕夜雪地里的女孩。
“麦麦,一会儿查德医生就来了,阿羽她的情况你清楚,你帮我去看看她吧,至少劝她见见查德医生,她的身体不能拖。”萧灿近乎恳求,他总是这样,把所有的伤痛都留给自己。
麦承知道,这次针剂用完之后他就又要去找萧渊了。麦承气恼于萧灿对萧渊多次的妥协,麦承比任何人都清楚,萧灿近乎固执的想要得到的生活不是这样的,他太想摆脱这一切了,他在南羽面前的样子从来都不是戴了温柔面具的伪装,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样子。但他也明白南羽对于萧灿的意义,如果没有南羽,那么萧灿的做的一切都不会再有意义,毫无意义的人生要来又有何用,那时的萧灿或许会比三年前的南羽更加决绝。
“南羽小姐,查德医生来了,需要给您检查身体。”
麦麦尽量放低声音,放缓语气,他现在知道为什么萧灿不敢亲自来了,南羽就那样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窗外庭澜的花海,玻璃窗上浅浅的倒映着她的身影,微卷的长发披散,有些宽大的白色睡裙像是一具蚕蛹,她赤脚抱着双腿缩在里面,衬托着小姑娘干净秀气的面容,明明是那么顾影自怜的样子,可她眼睛里透出来的冰冷却是让麦承无端端的生出了几分寒意,这还是那个在庭澜里呼风唤雨,不可一世的小丫头了吗,即使看到那些,她难道不应该是恐惧和害怕吗,可他看到的为什么是愤怒和仇恨。
“阿灿为什么不亲自过来?”总算是有了回应。
“哦,我哥他在招呼查德医生,我带你下去吧。”麦承当然不会承认萧灿是因为害怕自己再惹这位小祖宗生气,又害怕她见到他就会说要离开什么的,所以干脆就自己坐在客厅沙发上守着了。
“...走吧。”南羽愣了一下,似乎是在判断这些话的真假。
楼下查德医生听完萧灿对他说完南羽最近的状态不禁有些担心,他是楚氏内部的人,前几天的事情他当然清楚,可南羽现在的状态他却觉得很不正常。
“萧先生,我觉得还是需要给南羽小姐做一次全面地检查。”
“很严重吗?”萧灿小心的询问,唯恐查德医生会说出什么不好的话。
“萧先生,除却身体的状况,你知道的,关于南羽小姐的记忆...”“嗯哼。”查德医生的话被麦麦出声打断。
萧灿看着南羽从楼梯上走下来,她本就瘦削,长到脚踝的白色睡裙把她的脸色衬的更加苍白。她走的有些缓慢,赤裸着双脚踩在地板上仿佛每一步都在寒冰之上,让她显得更加摇摇欲坠。
萧灿慌忙向南羽大步走过去,伸出双手想要把她抱到沙发上,可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堪堪停在那里,只紧紧地盯着南羽赤裸着的脚,一步一步地从他身边走过去,像是就要从他的整个生命中错开一样。这些年,保护她,照顾她已经成了萧灿刻在本能里的习惯,人最可怕的就是习惯,萧灿甚至无法想象真的有一天南羽彻底从他的生活里甚至是生命里,和该疯魔成什么样子。
“南羽小姐,你最近有失眠或者半夜突然惊醒的状况吗?”
“或者,你脑海中出现过一些陌生的记忆片段吗?”
“南羽小姐,”查德有些无奈,因为南羽从始至终没有回答过他的任何问题。
“南羽小姐,你有任何的状况一定要告诉我,不管是精神方面的,还是身体方面的。”
“阿羽,你?你有哪里不舒服吗?”萧灿低声的开口,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南羽变得不一样了,他的心里冒出了一个不好的念头,却又被自己快速的掩盖起来,仿佛下一刻它就会生根发芽一样,他急切地想去拔掉它的根。
“阿灿。”
“我在。”似乎是没想到南羽还会这样开口叫他,萧灿急忙回应着。
“你今天是不是要去找萧渊啦?”
“是,但你放心,只是拿点东西,不是去做什么不好的事情。”萧灿以为又是麦麦多嘴告诉了南羽自己要去找萧渊的事儿,所以只着急着解释,他很害怕南羽对自己再有什么不好的感受。
“阿灿,别再为我做这些了,不值得的。”
“你,说什么?”像是心里努力掩盖真相的帷幕被缓缓揭开,萧灿就那样看着南羽,祈求她别再继续说下去。
“我都想起来了,三年前的事情,阿灿,现在也是为了我对不对。你能不能别再做这些了。”南羽难掩悲伤,为什么自己要成为他的负累,他本可以过得很好。
“你听明白了吗,我说了,你别再做这些了,你就别管我了好不好。”南羽的所有压抑着的情绪似乎都在这一刻爆发,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看着他即使是到了这个时候还是本能地伸出手护着她,明明连最简单的触碰都做不到,却还是固执的保持着那样的姿势,害怕她会跌倒受伤。他就那样低着头,承受着她所有的愤怒和痛苦,不发一言。
明明对他是那样的心疼,说出来的话却连自己都觉得字字扎心。
南羽的心好像被人在用力的拉扯着撕裂的一般,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即使一切她都做好的打算,但在此刻,她只想抱抱那个在他面前把自己甚至低到尘埃里的男孩子。
南羽向前一步,走进他伸出的双手之间,也走进了他的怀抱,轻轻地抱住了他,想要暂时赶走他所有的悲伤和恐惧。
萧灿没想到自己会突然陷进南羽的怀抱,温柔,无限爱恋。萧灿僵硬的收回双手去触碰怀里的爱人,好像要去试探这一幕是否真实,可手中感受到的柔软和滚烫不会欺骗他,他紧紧地抱住了南羽,把脸颊埋进她的脖颈间,早已经通红的眼底,在此刻好像找到了一条出口。
“阿灿,别再被萧渊控制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长久地沉默,南羽以为他不会再回答自己了,她怎会不明白,自己的事情对他而言,本就没有选择,更何况生死。这样让人心疼的他,她又怎么舍得去责怪和厌恶。如果可以,她希望所有罪恶的惩罚都落在她的身上吧,只希望他远离病痛灾祸,余生顺遂。
“阿灿。”
“你会死的。”萧灿的声音都在发颤,一滴滴眼泪就那样落在了南羽的肩膀上,烧灼滚烫,又似是有千斤重,压得她说不出话来。
南羽轻轻地拍着萧灿的后背,明明那么单薄,却为她扛下了所有的风霜雨雪,刀枪剑戟。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照在他们的身上,即将终止的暖意显得那么的凄凉哀怆。
庭澜的夜晚并不暗,反而别白天还要更加的好看。南羽怕黑,萧灿就让这里灯火通明,即使在花海里,也有一盏盏小小的灯光照亮着这片自由的乐土。
细碎的灯光点点,亮着柔和的灯光,颜色各异的花朵在漆黑的画布上强行描绘出绚烂的色彩,这些星星似的灯光,是最好的陪衬。夜晚的庭澜比晚上的夜空更加美丽,画布之上相互依偎着的两个人,就是最皎洁的明月。
以后未知,今夜就是他们全部的时光。时间泥沙俱下,他们的挣扎显得那样的渺小,以至于兜兜转转,还是别离。
萧灿一直知道,闻音就是楚天行的人,她靠近南羽就是为了替楚天行保护她。从他查到闻音的身份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一天并不会遥远。所以他才会那么急切地想要结束这一切,赶在所有人之前,只为了能够守住他的女孩。
“阿灿,你不用害怕,以后你要怎么做,我来教你。”
“阿羽,”那一句挽留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楚天行一直在重建楚氏,他一定找到了救南羽的办法,不然不会就这么带走她。
“你还会回来吗,你一定会回来找我的对不对?”萧灿的声音并不大,还带着紧张,最后像是对自己安慰的肯定,这些都是暂时的,南羽不会就这样丢下他。
“阿灿,我们做个约定吧。”南羽感受到了他的忐忑和不安,至少,不管结果怎样,该给他留下几分希望。
“在我回来找你之前,你要让自己站的更高,干干净净地站着,好好经营你的医药公司,用它去造福更多的人。至于萧氏,萧氏你就抽身出来好不好,我知道你的父亲...”
“如果我不能从萧氏干干净净的走出去,那我就会彻底把他握在自己的手里,然后去摧毁他。”
南羽看着这样的萧灿,坚定决然,他从来都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你可以去用他的软肋去掌控他,但是也要当心他的反噬,因为他向你屈服时并不是软弱,而是恨,他会用所有的手段,最后给你致命一击,让你为碰了他珍视的东西付出千百倍的代价。
南羽知道,掌控和摧毁萧氏,他做得到。一如萧氏实权的转移,有时候,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愿。南羽并不阻止他这样的想法,没有更好的办法,众相逼他,既然逃不出,那就摧毁吧,至少这样,他可以掌握主动权,亲情吗,他从未得到过,为什么还要成为自己的枷锁和束缚。
“阿羽,你放心,我不会做违背自己原则的事情,”似是担心她误会自己,萧灿赶紧解释,“我会好好地经营恒南医药公司,让它造福更多的人,让因为病痛挣扎的人,可以再次的到他们的幸福和希望。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这个世界千人千面,鲜克有终者众多。可也只有萧灿,明明自己直到现在还未得到命运的公平善待,却还是可以对俗世满怀善意和期待,一路生花。
“好啊,阿灿,等这一切都实现了,我就回来找你了。”
“真的吗?你答应了是不是,你可不许忘了。”
“那不然,到时候你就用星星手绳告诉我,我的星星手绳亮了,我就知道,我的阿灿做到了。我该回去找他了。”南羽清浅的笑着,清风入怀。这个手绳是未来日子里他们唯一的联系了吧,十年前,三年前,都是这样让人心意难平,明明有着最美丽的开端,却总是得到最无奈的离散。
萧灿抱住南羽,细细的亲吻她的眼角和头发。那双漂亮清澈的眼睛为他流过泪,长发是因为小时候他的一句好看。
这是这段时间以来,萧灿第一次笑,为了未知的时间和结果下一句未知的承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