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私人领域（1）

叶沁不知道该如何接这个话题，路晨却为她解了围。他说，乐园的事本就与叶沁无关，时间还早，他可以带她继续逛逛。路晨牵着她，沿着大道一路直行，到了尽头的火车站。路晨告诉叶沁，其实，他自己并没有看到过火车开动。以前的时候，火车是运行的，但站内有工作人员看守。作为私自被带上地面来，没有正式通行证的小孩子，他并不敢去偷看火车。但他对这无限延伸的铁轨颇有向往——总觉得，这些铁质的轨道，能将一座又一座城市联系起来，也算颇为神奇。

走到车站内，叶沁却诧异的瞪大眼睛。叶沁本以为车站的建筑内，有庞大的站台空间，没想到，钟楼建筑之后，已经是乐园边缘。乐园的边缘只有个破旧站台，荒废的列车停靠在站台边，铁轨直接延伸到沙海里。沙海边缘，沙兽们正在对乐园发起攻击，而失乐者将他们排除在外。

“有些惊讶吧？乐园其实没你想象的那么大，私人领域之外，已经是沙海。”路晨说道。

叶沁能明白路晨这句话的意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并没有向叶沁隐瞒。乐园并不大，乐园能保护的东西不多，乐园主人也不是无所不能。这么看来……路晨对她，倒是坦诚。

“你需要用失乐者保护乐园。”

“没错，失乐者是我的战斗力。沙兽无时无刻不想吞噬这最后的乐园。但一旦乐园消失了，这个世界也结束了。乐园主人需要足够强大，需要掌控一切。”说着，路晨的神情又带上了一丝阴郁。

叶沁有所察觉，路晨经常会陷入一种阴郁的情绪中。这种情绪并非普通的心情不好，这是一种从内心而出的危险气质，会悄无声息的将他笼罩。叶沁很容易分辨出这种气质，当这种情绪笼住路晨时，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会带上一种浓重的占有欲。这时候，叶沁对他而言，仿佛一件珍贵的宝物，他只想马上据为己有。

叶沁轻轻抓住了路晨的手，敲了敲他的手背。叶沁希望能让他清醒过来，不再沉溺于这阴暗情绪之中。路晨点点头，那种阴郁的情绪悄然褪去。他叹了口气，很抱歉的看着叶沁。“对不起，我总是做不好一个好的恋人。”说着，他低下头去，看着乌黑的铁轨，铁轨反射着强烈的阳光，刺得人眼睛生疼。“跟我在一起……你很烦吧？”

“倒也没有。”叶沁摇了摇头。

“我知道，我不太讨人喜欢。这么多年来，我没什么跟人打交道的经验……也不太懂，说什么话，会让你高兴。可我……还是想感受‘爱’这个东西。”

“为什么，你这么在乎‘爱’？其实我一直好奇，你为什么要设定这个‘恋爱时间’。从乐园倒计时来看，我们所剩的时间并不多，而且，我相信，作为乐园主人的你，应该还有别的事要处理。你耗费那么多珍贵的时间来与我相处，只为了‘感受爱’？”

路晨轻轻点头，他与叶沁保持着绅士的安全距离。路晨并不天真，也不莽撞，他完全知道，这三天的相处根本不可能改变什么。他比叶沁更明白，哪怕三天以后，叶沁也不会喜欢上他。但他还是愿意跟叶沁‘交换’，用乐园的秘密，来换三天的‘恋爱时间’。

“我很好奇，‘爱’到底是一种什么情感。所有描述和平年代的书籍中说，爱是生命中最美好的感情。那些书籍里说，男女之间有占有和情欲，但真正的爱，会超脱这些。我想感受真正的爱……哪怕只能模模糊糊感受到一点也可以。这是我为自己许的愿望……我只有这个愿望。”

“那……我能为你做些什么？我是说，我能做什么，会让你感受到爱？说实话，现在我们至多只能算朋友。但如果有我可以做的，你直说。”

路晨眨了眨眼，莞尔微笑。“那……在你们世界，恋人们出门，会有什么活动？”

“嗯，逛街吃饭看电影……”

“私人领域也有一间电影院，不过，我平常没什么兴趣，没去看过。你愿意跟我一起看电影吗？”

“当然可以。”叶沁回答的很干脆，路晨看起来心情也很好。他想叶沁指出回去的方向，安静的跟在她身后。

路晨看着少女迈着轻盈的脚步向前走去，内心涌起一股暖意。他知道，少女对自己并无情意，只是回报以友善。但他似乎能感觉到，如果世界上真有书中描述的‘爱’，大概有些类似自己现在的心情。听到她声音，就希望她笑。看着她的身影，就希望她健康快乐。如果还有什么……那就是，他希望自己能一直在她身边，永远也不要与她分开。此时，那个熟悉的声音再度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不要相信人，人不会爱你。你只能自己停留在乐园中，孤独驻留，独自腐朽。乐园主人，不会为人所爱。你实现了愿望，就要付出代价。

路晨带着叶沁回到了私人领域的街上。路晨告诉叶沁，百货大楼的顶层有一间电影院，他将庇护所里地下集市的影院搬了过来，进行复原修整。

“只是不知道我们世界的影片，是否合你的口味……”路晨有些犹豫道。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恋爱时间’，多了解一些你，以及你们的世界，挺好的。”话一出口，叶沁方才发现……她自己，竟也在慢慢适应‘恋爱时间’。

路晨微笑着，绅士的为她开门，将她带进电影院。

电影院里漆黑无声。路晨坐在叶沁旁边，他的手规矩的放在自己膝盖上。“对了，这部电影我也没看过，如果不好看……”

“那就换一部，反正，你是电影院老板，不用票。”

黑暗中，叶沁听到路晨轻声的笑，然后，他将视线转到电影屏幕。“嗯，你想看多少部都可以的。”

说话间，电影开场了。乐园世界的电影是老胶片的放映模式，大概类似于现实世界上世纪的黑白电影。放映的是一部爱情片。电影的主角是乐园世界‘和平年代’的庄园主，年轻富有的庄园主，爱上了一个美丽的卖花姑娘。他们家境悬殊，庄园主的亲朋好友并不看好这桩恋情，但庄园主不顾家人阻挠，一定要娶自己的心上人。

爱情片的套路就那么几个，哪个世界都差不多。叶沁腹诽着，基本上能猜到后面就是真心相爱的男女冲破家族阻碍的桥段。

果然，庄园主冲破重重阻碍，终于和卖花女成了婚。两人举行了婚礼，婚后过的十分幸福。

因为电影有些无聊，叶沁偏过头去，看着自己身边的路晨。路晨一直专注的盯着屏幕，刻意不看她，生怕她在黑暗中感到不适。

电影继续放映，影片的故事里有了转折。婚后不久，庄园主患了重病，病中，娇妻子一直守在他身边，照顾他衣食起居，不让别人靠近自己的丈夫。她总是在丈夫面前强颜欢笑，而转头，就默默流泪。“我还能做什么呢……我本来以为，我嫁给了世界上最好的人，然而，病魔却要夺走他。我找了最好的医生，却治不好他的病，我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他活着的时光里，让他一睁眼，就看到我。我珍惜与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还是个经典的爱情剧套路。一见钟情的相遇，彻夜不眠的思念，冲破阻挠的成婚，所有的美好都敌不过病魔。演员演得不错，不过这个‘生死恋’的桥段叶沁看过很多次，倒也不新鲜了。

庄园主病逝，他将庄园和全部财产留给他最爱的妻子。当叶沁以为，电影画面会转到经典的大海或者雪景，美丽的妻子开始悲伤怀念丈夫时，导演给了她一个没想到的转折。在庄园主的葬礼上，有个男人，悄悄走向庄园主的遗孀。

“你知道的，我只是个卖花女，如果不跟他结婚，我就一无所有。我爱的是你，我让他死去，就可以和你在一起。——带着他的全部财产。我是多么爱你，为了你，我犯下什么样的罪孽都无所谓。你才是我真正的爱人，只有和你在一起，我才会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