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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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昏厥

景若按楚韬韬的意思下了懿旨,又想起了什么,焦急道:“明日早朝怎么办?岂不是要暴露。”

楚韬韬思虑片刻,对景若说:“封后大典要辍朝三日,以彰显帝后深情,为天下夫妻恩爱表率。”

“可古往今来,没这个先例啊?”景若说。

“陛下登基为帝,开创新朝,就开了这个先例。”楚韬韬说。

景若担忧地望着昏迷不醒的庞越,叹息道:“陛下这情况,三日怎么够?不然改成五日。”

“五日太久,只怕不行,这几天我只好代理朝政了!”楚韬韬说。

辍朝三日的口谕一下,文武大臣已经见怪不怪,庞越上位之后做的不合理法的事情甚多,大臣们已经疲倦了。

一日后,庞越依旧昏睡不醒,景若衣不解带地伺候,就连汤药也喂不进去了。楚韬韬在书房临摹庞越字迹,练习了整整一日,才有七分神韵。

临近深夜,楚韬韬坐到床榻边,对景若说:“娘娘,你先去休息吧,我来伺候陛下!”

“不,我不走!”景若又抽泣了起来,“陛下还不醒,李太医也真是无能!”

“李太医已经尽力了!”楚韬韬安慰道,“娘娘,你去休息吧,白日里我要处理朝政,顾不上陛下,娘娘可别累坏了!”

“韬韬,你也需要休息啊!”景若说。

“没事,娘娘放心,我是武人,熬几个大夜没什么关系!”楚韬韬坦然道,“只要咱们守住这个消息,等陛下醒来,就不辜负陛下。”

景若走后,楚韬韬吻了吻庞越的额头,眼泪一下子就滚落了下来:“庞越,你欠我一个解释,你听见没有,我等你醒来亲自给我解释,不然下辈子我都不会原谅你!”

庞越虽然处在昏迷之中,但意识十分清醒,他知道韬韬景若在呼唤他,他刚建立的大瑞王朝也在呼唤他。他还没有剿灭薛明讳一统天下,人世间他还有太多的不舍,他一定得撑下去。

庞越仿佛置身于荒芜孤寂的大沙漠,一眼望去尽是满目尘埃,他必须一步一步走出沙漠,走向属于他的新绿洲。

郭奋和连亦奉命值守在东宸殿门口,一大早就拦住了要见陛下的黄美人。黄美人说陛下前些日子让他写一本关于冬小麦种植的书,如今她已经写好,请陛下御览。

连亦接过书册,对黄美人说:“美人,你先回去吧,臣去拿给陛下看。”

“可陛下让我亲送啊!”黄美人为难道。

“臣这就拿去,让陛下御览。”连亦匆匆而去。

黄玉若有所思地在东宸殿殿外踱步,没多久连亦便走了出来,抱拳道:“美人,陛下让我转告您,您写的甚好,请您先回去吧!”

黄玉没有多言,便转身离去。

郭奋惊讶道:“是谁让你这么说的?”

“是皇后娘娘!”连亦满脸疑惑,“怎么?有何不妥?”

“我总觉得黄美人不是那么简单。”郭奋叹息道,“但愿是我想多了。”

黄美人返回北霞殿,坐在案前,转动着手上的佛珠,自言自语道:“难道陛下被皇后和楚韬韬控制了?”

“美人,您在说什么?”斐然给她添上了一盏新茶。

黄玉拉起斐然的手,循循善诱道:“我知道你是先夫人的人,心里还想着旧主,我也知道,你恨皇后和贵嫔,都是她二人逼死了先夫人。”

“美人,奴婢不敢!”斐然跪了下来,“斐然是美人的人,就永远都是。”

“好,那我便验一验你的忠心。”黄玉起身就往殿外走,“斐然,你陪我去向太后请安。”

第二日深夜,李太医为庞越换了药方,又针灸了一次仍然不起作用。景若六神无主地坐在床榻边,转身对楚韬韬道:“怎么办,若明日陛下再醒不过来,只怕瞒不住了!”

“陛下不会有事的!”楚韬韬跪在庞越面前也伤情起来,她抓着庞越的手放在自己心口上,她不在乎大睿是不是失去开国皇帝,她只在乎她的夫君。

“韬韬,连你也垮了吗?”景若语气略带责备之意,“那个威风八面的大将军去了哪里,韬韬,我需要你,陛下需要你,大睿也需要你撑着。”

楚韬韬愤然起身,对李太医道:“太医,还有什么方法,都试试吧!”

“臣有个方子,但危险性极高,一不小心陛下就连这一口气都没有了。”李太医为难道。

景若和楚韬韬对视一眼,皆点点头,异口同声地道:“那就试试吧!”

李太医立即着手准备,这服药要文火煎服三个时辰,大约明早上才能给庞越服用。

楚韬韬对景若说:“景若,你先去守护好策儿,若陛下有所不测,策儿立刻登基为帝。”

“可是,策儿并不是皇太子,若无传位诏书,只怕宗亲们无法信服。”景若担忧道。

“那就由我仿造这份传位诏书吧!”楚韬韬坚定地说,“如果他日东窗事发,查出诏书是我伪造,那策儿的皇位也稳了,要处死我,那我也死得其所。”

“韬韬……”景若泪眼婆娑地凝视着她,“真到这一步了吗?一不小心,你就会送命的。届时,我和策儿都保不住你。”

楚韬韬拉着景若:“陛下若没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去陪陛下,大睿就指望娘娘了!”

景若忽然泪如雨下,她今时今日才明白,楚韬韬对陛下的爱远超于她对陛下的爱。

第二日一早,楚韬韬亲自把李太医精心熬制的药汁一口一口喂给庞越,庞越仍旧面色惨白如纸,没有一点要醒过来的征兆。楚韬韬终是不忍地别过头,泣语道:“庞越,你也想像慕柏一样,抛弃我吗?我告诉你,你休想,我这次跟定你了。”

景若匆匆而来,顾不上询问庞越的情况,急道:“韬韬,糟了,太后娘娘往东宸殿方向来了。”

“太后?太后来做什么?”楚韬韬蹙眉道,“太后与陛下素来不合,平日里十天半月也不见一面,如此太后来的这么及时,只怕,来者不善!”

“那,怎么办?”景若问。

事到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楚韬韬让熙然和怡然留下照顾好陛下,她和景若去大殿迎接太后。

太后一身玄衣,坐在正殿那把凤椅上,给人一种强大的压迫感。景若和楚韬韬依次拜倒,太后佛了佛手,说:“你们起来吧,哀家听说,皇帝在东宸殿已然三日,没想到贵嫔也在,这东宸殿好生热闹。”

“回太后,妾来恭贺陛下和皇后娘娘。”楚韬韬淡然道。

“皇帝呢?怎不出来见哀家?”太后又问。

景若附身道:“回母后,陛下正在处理朝政,朝政繁琐,还请母后恕罪。”

“那哀家就亲自去看看皇帝吧!”说罢,太后就要起身走向寝殿。

景若立刻慌了神,挡在太后面前,拱手道:“陛下让母后先回,过几日陛下再向母后请安。”

“皇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阻止哀家见皇帝!”太后怒道,“难道传言是真的,你和贵嫔联手,软禁皇帝,操控朝政?”

“母后,臣妾不敢!”景若惶恐地跪了下来,依旧挡住太后的去路,“但是母后绝不能进去。”

“皇后,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太后又把视线转向楚韬韬,“是你,皇后没那么大主意,定然是你在后面指使,说,你究竟想怎样。”

楚韬韬扶起景若,走到殿门口,掀起纱帘,对太后说:“太后,您一看便知,妾不用多言。”

“韬韬!”皇后冲楚韬韬摇摇头。

楚韬韬却凝视着太后,对景若说:“皇后娘娘,您放心吧,太后娘娘一向深明大义,定会以朝政为重。”

太后听楚韬韬这么一说,心里像沉了一块大石头,犹豫了许久,最终没有迈入殿内。

太后长叹一口气,说:“罢了罢了,就当哀家今日没有来过,转告皇帝,朝政固然重要,但要节劳。”

景若不明所以地送走太后,急切地挽起楚韬韬的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太后,她……”

楚韬韬与景若一起走进殿内,坐到床榻边,看着庞越,喃喃道:“太后在先帝身边多年,怎会不知这件事的轻重,此番只是被小人挑拨,一时糊涂而已,所以,我点了点太后,太后就明白了。”

“太后偏爱庞适,你就不怕,万一陛下有个不测……”景若担忧道。

“我已派连亦出宫,秘密监视庞适与庞遇,若有意外,他们已经掌握在策儿手里。”韬韬说。

“韬韬,思虑周全,可谓女中诸葛啊!”景若惊叹道。

“不过是权谋之术罢了!”楚韬韬心疼地握着庞越的手,“我只希望陛下能够醒过来,与我们白首相依。”

太后匆匆回了寝殿,急忙派暗卫出宫打探庞适的消息,庞适被释放后,虽然顶着个安定侯的爵位日子过得并不熟悉。此番太后洞悉庞越身体堪忧,策儿又小,太后私心想着庞适即位最为合适。

可暗卫还没有出宫就被拦了下来,太后怅然若失地坐在凤椅上,痴痴地笑着:“好啊,楚韬韬啊楚韬韬,你可真是机关算尽啊,好,明日早朝,我看你如何向文武百官交代。”

北霞殿里一片死寂,黄玉一直殿门口踱步,她心想算算时辰太后已经发难了,怎么还这般风平浪静?

忽然一批内侍闯入北霞殿,将北霞殿围住,斐然扶着黄玉走了出来。

“大胆,谁允许你们这么做的?”黄玉吼道。

“黄美人,是皇后娘娘下的懿旨,让美人您在北霞殿禁足一个月!”内侍总管不屑地挥动着浮尘。

“我犯了什么错?娘娘为何要禁我的足?”黄玉辩解道。

内侍总管走上前,说:“皇后娘娘说,美人您做了什么您自己心知肚明。皇后事务繁忙,暂时没时间搭理你,等皇后娘娘忙完了这一段,再找美人分说,美人,您就在北霞殿闭门思过吧。”

说罢内侍总管瞟了她一眼,扬长而去,黄玉虚脱地坐在了地上。

傍晚,张丞相匆匆进宫,说有军务要事必须亲自报告陛下,此事事关薛明讳,耽误不得。

景若看向依旧昏睡着的庞越,趴在庞越的身上,一下子崩溃大哭:“陛下,你快醒过来吧,臣妾当真支撑不住了,策儿还那么小,他担不起社稷,担不起万民,陛下,求求您不要抛下我们孤儿寡母啊!”

楚韬韬从庞越身上拽起景若,严肃道:“娘娘,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娘娘,张丞相有几分可信?”

景若擦了擦泪,止住了哭声:“我只知道张丞相是陛下最信任的臣子。”

“那,就如实告诉张丞相吧,左右我们都准备晚全,张丞相即便有了二心,我们也能应对自如。”楚韬韬说。

张丞相去殿内看了看陛下,叹气道:“陛下再也撑不住了是吗?”

“原来丞相也知道。”楚韬韬叹气道,“原来你们都知道,他唯独不告诉我。”

“贵嫔娘娘,等陛下醒了,他会给您一个交代,眼下,有一件棘手的事情。”张丞相满脸愁容,“薛明讳和萧然已经身处卞城,明日就要觐见陛下!”

“他们来之前怎没有递上朝书?”楚韬韬问。

“薛明讳自称携夫人萧然四处游玩,路过卞城,故而临时起意朝见陛下。”张丞相说。

“临时起意?”楚韬韬冷哼一下,“我看是谋划多时吧,怎的陛下一病他就来了?”

“可,陛下生病的消息,并没有传出去啊!”景若疑惑道。

“没传出去,太后怎么会来!”楚韬韬与景若对视一眼,“宫里有薛明讳的眼线。”

“那娘娘可知是谁,早日把她揪出来!”张丞相说。

“我已经大约知道了,不急,此人也许还用得上!”楚韬韬望着庞越,“也不知道,陛下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那明日早朝,若陛下不能亲临,该如何是好。”张丞相为难道。

楚韬韬思虑片刻,说:“皇后娘娘,张丞相,我有一策,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册立皇后之后的第一次早朝又有薛明讳朝见,文武大臣早早等候在殿内。大臣们纷纷交头接耳,数落着皇后的不是,刚刚当上皇后就蛊惑陛下辍朝三日。

皇后穿着朝冠,不安地走向皇福殿,楚韬韬跟在她身后,叮嘱道:“我让连亦穿着陛下的衣服坐在珠帘之后,又有张丞相相帮,我想文武大臣应该看不出来!”

熙然扶着一位身穿龙袍带着黑色面纱的男子走了出来,楚韬韬对他说:“连亦,你学陛下走路的姿势竟然连我都看不出来,很好,不过,你可千万别说话,张丞相和皇后会替你说的。”

连亦点了点头。

景若不安地拽着楚韬韬:“韬韬,如果暴露了,咱们仨就是十恶不赦的大罪。”

“如果暴露,策儿就是新君!”她拍了拍景若的手背,“你和张丞相护着策儿前行,这十恶不赦的大罪,就由我一人承担。”

连亦听了此话停下脚步,回眸隔着面纱望了楚韬韬一眼。

陛下在朝堂上一言不发,而是张丞相和皇后越俎代庖。礼部尚书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步上前,拱手道:“陛下,龙体可有恙?怎的怎的一言不发?”

景若攥起拳头,紧张地看向张丞相,张丞相正欲回答,连亦已道:“朕昨日感染了风寒,太医说不让朕吹风和多言,故而让张丞相和皇后代朕回话。”

景若眼前一亮,他没想到连亦学陛下的声音竟会如此像。此时躲在殿后的楚韬韬也松了一口气,她感觉身后有人靠近,一转身,竟是连亦。

“连亦?你不是……”楚韬韬惊慌地指了指朝堂上坐着的那个人,惊喜道,“陛下醒了,我就知道,陛下舍不下我们。”

“娘娘,时间紧急,陛下没来得及告诉您!”连亦解释道。

“没事,只要他好,就是晴日!”楚韬韬欣慰道。

一身玄衣的薛明讳夫妇走上了大殿,他们二人在全场的鄙夷的眼神下,走到大殿中央。

薛明讳礼数周全地跪下道:“臣薛明讳,携妻萧然,拜见陛下。”

“薛太守,此番前来,可有要事!”张丞相问。

薛明讳盯着坐在龙椅上的那个人,大声道:“有人想要谋朝篡位,我自然要为陛下清君侧啊!”

“放肆!”景若怒道,“区区晋江太守,休得在朝堂上胡言乱语,来人,把薛明讳给本宫押下去!”

薛明讳仰天大笑,指着皇后,不屑道:“你个卑微女,一朝为后,竟然要学起吕太后祸乱朝政了?”薛明讳又转向文武大臣,气焰越来越嚣张,“你们都还不知道吧?陛下早已驾鹤西去,坐在龙椅上的只是一个冒牌货!”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张丞相走向薛明讳扇了他一个耳光:“大胆,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胡言乱语!”

“大家看看,丞相这般恼怒,可见,我所言非虚啊!”薛明讳捂着脸与萧然对视一眼,接着对大家说,“大睿刚刚建立,就落到这个祸国妖女之手,这还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