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32一枚纽扣，理智之锁，也是救命稻草。
被叶盏惦记着的谢烬，确实状况非常糟糕。
他一旦出现异常情况，都会让人把自己关在静音室不是没有原因的。
因为那个房间不仅隔绝声音气味光线和温度，还能隔绝精神力。对于非正常状态下的谢烬来说，一丁点外界的干扰都有可能引发非常严重的后果。
而且这房间从头顶到墙壁，从脚下到门，所用的材料里都含有制造战舰所用的那种，牢固性非常，就算指挥官在里面再发狂，也不可能一瞬间就破坏掉房间冲出来，能给手下一点缓冲时间。
总而言之，别人的静音室是舒缓精神领域，获得安静的休息场所。
谢烬的静音室，就是锁他的牢房。
童娜曾经说过的那个可怕的静音室，说的就是谢烬的静音室。
这种完全隔绝了声音光线，而连温度都极端寒冷的地方，她进去待十分钟就受不了。
此时，谢烬就待在这样的房间里，正在苦熬。
实际上他已经苦熬一天一夜了。
军|用的强效麻醉，也就让他睡了二十分钟，他被转移到静音室没多久就醒了过来。
那时候房间内观测着他身体情况的设备会第一时间发出警报，他的静音室乃至这整个宅邸都会自发开启一级战备状态。
听起来很夸张，但事实往往比这更夸张。
三年前他精神力完全暴走，精神力场失控那次，直接毁了某颗星球的一整个区。
这次他暴走之前也没有去斗场消耗掉精神力，那么失控起来绝对是格外危险的，大副和手下们收到警报第一时间就提起了心。
要不是怕动静太大引起那些暗中一直针对指挥官大人的势力的注意，惹来更多麻烦，他们恨不得直接把战舰开出来对准大人的府邸严阵以待了。
然而让所有人都非常震惊的是，指挥官大人在麻醉中醒来之后，明明在他身上监测到的暴走数值已经高得离谱，他却不声不响的，坐在床上。
除了紧紧握着左手抵在心口，垂着头的他没有别的任何动作。
然后大人就这样，硬生生坐了一晚上，一上午，到现在。
“指挥官大人难道没事了？”又是之前那个年纪小的愣头青在说傻话。
大副在他后脑袋盖了一巴掌，“你眼眶里那两颗是玻璃珠吗？看不见这高得快爆表的数值？”
他指着监测仪器的显示屏，那上面鲜红颜色的字数，高得已经超乎了联盟史上已知的任何一位大佬最暴走时候的数值一个断层。
愣头青牙疼似的“嘶”了一口，“好可怕啊指挥官大人！”
这句话又迎来大副一巴掌，直接盖得他后脑嗡嗡的。
“不要放松警惕八卦这些！”
“但是真的有必要吗？指挥官大人虽然暴走数值很高，可是很安静啊。”愣头青揉着后脑壳嘟囔。
他是新来的，确实不曾见识过指挥官大人曾经“发疯”的时候有多可怕，说是世界末日一样也不为过。
大副实际上心里也犯嘀咕，“这真的是前所未有。”
所以大人，为什么会这么安静呢？在暴走失控状态下的安静，何尝不能说是另一种反常呢？
他就是怕，会不会这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怕指挥官大人这次给他们搞一个大的。
“指挥官大人手里到底是什么？”愣头青至始自终都很关注这个，“到底是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啊？神志不清了都不松开。”
……
价值连城的宝贝，是昨天晚上临走前从叶盏上衣上拽下来的一粒扣子。
在无尽的煎熬中，在那足可以毁灭常人无数次的无比混乱而又暴戾的失控中，唯一仅剩的那一丝理智清明，就来自于手心中握着的这一枚小小的纽扣。
那上面属于叶盏的精神力残留实际上已经微乎其微，但却是这一天一夜以来，谢烬那几次三番即将被黑暗物质拉入深渊之中时赖以抓紧的一根浮木。
浩瀚如海的精神力犹如正沸腾的熔浆，足以毁灭一切混入其中的存在，却独独来自纽扣上那一缕细小得几近于无的精神力，被小心的避开，温柔的对待。
哪怕精神力本身再暴虐，再渴望吞噬和撕碎一切，甚至再渴望死死缠住这一丝救命稻草，都没有碰它一下。
谢烬深深嗅着上面气息的残余，心底一遍一遍默念着那个只是念出来都能让他安静下来的名字。
盏盏、盏盏、盏盏——
她还好吗？被自己吓到了吗？或许还在生自己的气吗？
精神领域暴走之下，整个领域仿佛天崩地裂，本就千疮百孔的模样，现在近乎崩成碎片。
这导致剧烈的疼痛席卷了谢烬。
谢烬额上，脖颈，手臂乃至手背，尽是青筋暴起，后背已经被渗出的汗水浸湿，原本苍白的肌肤泛起不正常的潮红，仿佛从内里，从血液，正在透支，燃烧……
这是一种不亚于凌迟一般的酷刑。
所以再强悍的单兵，都忍受不了暴走失控的精神力折磨，会在承受不了的刹那失去所有理智和人性，变成疯子，极尽破坏周围的一切之后自我毁灭。
精神力等级越高的人，在这种时候所承受的痛苦越是加倍。
所以有的精神力等级比较高的单兵，到了一定年纪，到了一定程度，便会完全停止使用自己的精神力，而且还会定期找疏导师给自己疏导，防止自己走向毁灭的结局，这现象在联盟已经越来越成为大家都认可的常态——称为退休。
三年前的那场灾难之后，联盟不单单是损失了联盟|军|团相当精锐的数位高阶军|官，也损失了谢烬这位带领着联盟|军|团立下过无数战功，守卫了无数颗星球以及联盟星域边境的指挥官。
他们在那次灾难之后被诊断已不再适合上战场，被联盟十三个星域的执政官联署要求退役休养。
这件事当初闹得也很大。
毕竟联盟的平安就是靠着他们来守护的，那些人，以及指挥官大人，或许平头百姓不太知道，但是稍微关注一下边境线，关注一下时|政的人就知道，他们对联盟，对星际人类到底做出了多少贡献，他们所守护着的位置，到底有多重要。
可惜，指挥官大人和那几位战功赫赫的大人，他们的精神领域状况在受伤之后确实非常糟糕，如果继续勉强，真的后果严重。
而某些妄图复辟数百年前帝国|君|主制度的野心家，刚好就趁着这个理由，把指挥官以及他的左膀右臂，全部顺势踢出了军|团的紧要位置。
三年过去，还有多少人能记得这些呢？
记得曾经为了人们的安宁和平，无数次抛头颅洒热血，把自己的安危置身事外的这些英雄们。
又有多少人知道，在这三年里，到底有多少个日夜，他们又正在忍受着怎样非人的折磨？
譬如此时的谢烬。
他俊美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然而他那双眼里因为隐忍而起的狰狞，简直形如恶鬼。
不会有人怀疑此时的他究竟有多少战斗力。
但是这样的他，仅仅只是依靠着一枚纽扣，生生把自己锁在原地。
“盏盏……”
嘶哑的呢喃，几乎咬碎在唇齿间的字音，透着无尽的、足以吞没一切的灭顶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