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古希腊罗马时期的经济和黄金

如果考古学家在一个自身没有黄金储备的地区的墓穴群中找到了黄金的话，那他们就会由此断言，当时的这个社会已和其他地区产生了经济上和外交上的远程关系。比如说在位于今天的伊拉克南部的乌尔墓穴群中发现的黄金，从地质学角度而言，应该并非来自亚洲的美索不达米亚。在阿卡德帝国的原始资料中，有一个叫作“美路哈”的国家，极有可能就是人们所指的印度河流域，它被认为是这些黄金的来源地。虽然至今为止在那里几乎没有发现同时期的黄金制品，但是，仍有些人认为在那里曾出现过高水平的金属手工工艺技术。因为在印度教婆罗门传统中直到今天都非常重要的《吠陀》（《韦陀经》）里记载了各类金属工艺人，之中就有金匠，《吠陀》还对黄金在不同的宗教行为中——比如说搭建不同的火祭坛——扮演了怎样的角色做出了详细的解释说明。

古埃及人需要大量的黄金，他们在上尼罗河地区，在努比亚（地中海地区的埃及与黑色非洲的连接地），在东部沙漠获得黄金，或是从南非的邦特地区进口黄金。为了找到位于东部沙漠中的瓦迪哈马马特地区里的金矿，埃及人画出了可能是世界上已知的最古老的世界局部地区地图。公元前1160年的都灵莎草纸地图上就标示出了位于东部沙漠中瓦迪哈马马特地区的不同金矿的具体地理位置。德国的地质学家迪特里希·克莱姆和他的妻子——埃及人类学研究专家罗斯·玛丽成功地找到了被标记的矿山的确切位置。他们多年来共同研究古埃及的矿业史，找到并确认了300多处矿藏的位置。古埃及的黄金年需求量很大，据推断，在中期帝国和新王国时期，每年需要用到大约600公斤的黄金，这之中只有大约一半是来自本国的矿藏所产。

法老们所用的许多器皿，都必须是纯金的，这一点只要我们想一想最著名的古埃及统治王——法老图坦卡蒙，就能清楚地知晓：虽然他没能得到直接的统治王权（19岁暴毙），但是在打开他的墓穴时，人们发现了数量丰富的金制随葬品、木乃伊面具以及由纯金制成的石棺，这都证明了这个推断。考古学家已经证实，不仅仅只有帝王的墓穴是用大量的黄金修葺而成的。此外他们还破译了大量的铭文和记录在莎草纸上的手稿，上面都记载了非常之多的黄金礼品。仅仅在卡纳克（尼罗河东岸）的阿蒙神庙（也称卢克索神庙，公元前14世纪修建）中的黄金就多达15吨。人们推测，在数不尽的大小神庙里，大部分的诸神神像全部或部分由黄金这种贵金属打造而成。光是那些方尖石碑的碑顶，很早之前就已经是镀金的了。贡献巨大的官员曾得到用金珠子制成的、多层相连披肩状的荣誉金。即使黄金还没有作为支付的工具，仅仅只是凭借拥有黄金的数量，国王也不可能实现对黄金的垄断。并且不同时期的盗墓者通过不同的盗墓行径，把在国王的墓穴中发掘出来的黄金先熔化，然后再继续买卖。在公元前1110年的一份法庭记录中就完整记录了抢夺者的供词：“我们打开了他们的石棺……这位国王的木乃伊尸身全用黄金覆盖着，他不同的棺柩里里外外都镶满了黄金和白银，里面铺满了许多珍贵无比的宝石……最终，我们在棺柩旁点了火石，放了一把火。当然，我们先把棺柩边的金银铜制摆设用具洗劫一空，并瓜分了它们和在天神雕像旁边找到的金子。”在这个时期，因为努比亚还未能向埃及运送黄金，所以黄金在埃及是非常稀有的。

最古老的金币产自小亚细亚，是传说中富得流油的吕底亚国王克罗伊斯（公元前590年—前541年）下令打造的。这些金币第一次被压印上了图案——一头金牛和一头狮子。这个图案就让金币有了统一重量和统一价值的保障。吕底亚的黄金来自帕克托斯河和小亚细亚的矿山，还有一部分是从希腊各城市掠夺来的贡品。在小亚细亚，真正的黄金矿藏也是和神秘的传说联系在一起的：传说小亚细亚古国弗利吉亚的国王迈达斯贪婪小气，酒神狄俄尼索斯满足了他带来灾难性的愿望——只要国王手触之物都会变成黄金，因此此后他的食物和饮料全都变成了金子，所以国王请求酒神收回了这个愿望。为了以一种宗教仪式的形式净化自己，国王必须在帕克托斯河水中沐浴，因此这条河流就变成了小亚细亚含金量最高的河流了。迈达斯对黄金的渴望对他来说几乎是一场厄运——这也是他的命运，富裕的克罗伊斯国王（吕底亚王国最后一位君主）后来也和迈达斯一样，尝到了命运的苦果。据称，克罗伊斯国王向位于希腊福基思的希腊德尔菲神庙捐赠了4000塔兰特（古代的一种计量单位）的黄金（超过103吨）。神向克罗伊斯预言，一旦他跨过波斯的边界河流克泽尔河（即红河），他就能摧毁一个巨大的帝国。克罗伊斯没有料想到的是，这个有着双重含义的预言所预示的帝国却是他自己的帝国，它会在进攻波斯之后，和他一起陨落。波斯帝国在经济和军事上很明显已发展成了远东地区数一数二的政权。公元前500年，波斯帝国还将其领土从中亚的巴克特里亚地区延伸到了利比亚。

在希腊城邦内首先流通的是银币，古典时期最著名的神谕地之一的希腊古城德尔斐城中储存了大量的金子，这些黄金都是几百年来通过馈赠运到这里来的。在波斯私人是不准拥有黄金的，不一样的是，如前文所述，在雅典并没有类似的禁忌。说起贵金属黄金，特别值得一提的是由最伟大的古典雕刻家菲狄亚斯所完成的帕提农神庙的阿西娜巨像（公元前438年所供奉）。阿西娜身着由金箔片和象牙制成的外衣。据古时的记录所称，神像的重量大概有1150公斤，铸造其所用的黄金都属于提洛同盟时期的珍宝，雅典人在波斯战争（公元前480年—前479年）大胜之后成立了提洛同盟，并很快将联邦国库设在了雅典城中。人们可以把金板取下来，核对黄金的重量，或者变卖金板去支付军队。大概200年后，古希腊的统治者，暴君拉哈雷斯应该也是这样做的。

在希腊本国开采的黄金很少，黄金主要来自希腊北部的色雷斯（希腊诗人荷马在其作品《伊利亚特》中提到过这里的黄金）。在马其顿国王腓力二世（公元前359年—前336年）已经确保潘盖翁山脉矿山每年可开采1000塔兰特的黄金之后，他就掌握了必要的经济资源，目的是建立和维系一支有战斗力的军队。这就让他成功镇压了希腊，并且在他被刺杀之后，为他的儿子亚历山大大帝（公元前336年—前323年）的大规模侵略征途奠定了基础。和采矿相比，军事上的成就证明了武力才是迅速获得大量黄金最有效的方法。仅在伊朗西部的苏沙地区，亚历山大大帝就掠夺了已被铸成硬币的4万多塔兰特钱币和波斯国王的黄金财宝，这些足够他维系军队并且铸造新的金币了。

和亚历山大大帝一样，300年后，另一个缺金少银的统帅尤利乌斯·恺撒大帝（罗马共和国独裁官），也是通过丰盛的战利品，获得了丰厚的财富。在取得了赫尔维蒂战争的胜利后，尤利乌斯·恺撒掠夺的大量黄金，足以自行再组建两个新的古罗马军团，让高卢（古代西欧地区）的凯尔特人臣服。100年后，为恺撒书写传记的罗马帝国时期历史学家苏埃托尼乌斯就指责，恺撒大帝为了他的数次大征，甚至罔顾了重要的经济利益：“在高卢，他将满是宗教祭祀物品的圣物和国王的神庙洗劫一空，并且是以战利品的名义，而非抢劫罪行的名义毁掉了这些城市。因此，他很快拥有了大量的黄金。在整个意大利以及邦城内，他将这些黄金作为商品，以1磅折合3000银币（古罗马帝国的货币）进行出售。”比如说，位于黑森州格劳堡和符腾堡的霍赫多夫的凯特尔人墓群，保护良好，未遭损坏，这里出土的文物和位于勃艮的冯·维克斯公主墓的黄金收藏，都强有力地证明了凯尔特人拥有着让人瞠目结舌的巨额黄金。这些黄金中的大部分都是从莱茵河、多瑙河和一些阿尔卑斯山河流地域获得的。不过，当时凯尔特人也在今天的法国利穆赞地区开发地矿以获得黄金。随着恺撒大帝的一系列征战，大量黄金在最短的时间内被运到了罗马，这些黄金使得整个地中海区域的金价呈断裂式下滑。当时铸造的标准金制货币单位的奥里斯金币，重量为8.19克，成为罗马帝国时期最重要的库朗币，这些金币的币面价值与其实际金属价值是一致的。

恺撒的继任者奥古斯都之后推行了货币改革。和希腊一样，大部分在罗马流通的货币都是银铸的。但是由于铸造的银币含银减少了，这些银币的实际金属价值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降低了。因此，古罗马货币事实上就是以黄金标准为基础了。奥里斯金币在康斯坦丁大帝执政期间（公元306年—337年）被质量更轻的苏勒德斯钱币取代，它的第一代硬币于公元309年在奥古斯都大帝的特雷维尔城（今特里尔）被铸造。整个中世纪时期，直到公元1453年，这种拜占庭式的苏勒德斯钱币都是最重要的钱币之一。

在帝国的发展过程中，古罗马人抢夺的不仅仅是凯尔特人、安息帝国或是埃及人的黄金。从公元1世纪开始，他们就多次在北伊比利亚半岛的拉斯梅德拉斯以及威尔士的多勒柯提进行了大规模的采矿。为了利用大压力把矿石从地下冲洗出来，在这两个地方，罗马人都利用了水力。仅在拉斯梅德拉斯的矿山中就凿挖了超过300公里的水道，以冲出矿石。在古罗马帝国时期，工人们都是奴隶，他们必须都要在矿井里艰苦工作。这种形式的黄金开采工程量超级庞大。古罗马帝国的塔拉科西班牙行省代理总督的作家老普林尼曾写道：“随着一声用人的感慨无法描述的咔嚓巨响，被挖的山成片地坍塌了，同时掀起一片无法想象的风团。”直到今日，那些被开挖过的山脉留下的无人打理的残留物还堆成了小山，指向天空，游客们在参观时无不惊叹于当时金矿的规模。在罗马人到达这两个地方很久之前，凯特尔人和伊比利亚人就在这里开采到了黄金，从那时起，黄金就在罗马帝国流通了。

有一部分黄金甚至可能流往遥远的南亚地区。公元40年—70年间，一位不知名的希腊商人撰写的一份航海学的日志被出版，名为《伯里浦鲁斯游记》，从此书中我们可以知道，当时罗马和印度就建立了一种并不能被称为是“无关紧要”的远程贸易关系，书中还描写了东非海岸诸国居民买卖黄金的场景。当然，这种描述的真实性还有待证实，因为仅仅在南印度地区，就发现了11个意义非凡的硬币宝藏，里面有好几百枚古罗马金币和银币，还有相当多的古罗马瓷器，以及与之相配的出土文物。那些流通到印度的奥里斯金币在当地被熔化重铸。对于北印度的君王而言，看着刻有罗马帝国君王头像的硬币在自己的帝国流通是不能容忍的事情。因此，这些金币都被转变为了钱币锭。在东方，人们反而非常看重古罗马硬币的精确重量以及纯度，并将其保留下来，直至今日。

对这个时期人们在东南亚开采到黄金的这一行为，古希腊的地理学家托勒密也有记载。他描述了一个位于亚洲的黄金半岛，现在人们认为多指马来西亚半岛。这个被证明是印度之源的、叫作Sarnabhumi的国家（梵文译为黄金国）到底该在何处，对此，缅甸和泰国之间一直争论不休，出于市场化的目的，这两个国家现在都要求占有这一遗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