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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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梯栈相勾连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只要大家口袋里有余钱,就会被人惦记上。”金虞先正色,然后打趣道,“都不偷不抢的,警察又都要失业了。呵呵,搞平衡都是瞎搞。”

章程琢磨了一下,笑了笑:“也对。”

世界上的道理多了去。

章程不是个纠结的人,话题结束,他带着金虞去体育馆边上的小摊吃炒饭。

“鱼香肉丝炒饭不是八块钱一盒吗?怎么变成十五块钱了?这才几天,已经从学生价格变成了旅游区价格?本来能吃两份的钱,现在只能吃一份了。老板,你这也太黑了吧,我要向物价局举报你。”

章程请金虞吃饭,结果差点和小贩吵起来。三十来岁的娃娃脸站在卖盒饭的摊位前,字正腔圆地控诉。

章程没有穿警服。

“物价局派出所街道办事处,你随便找吧,只要不是城管,我都不怕。”老板老神在在地坐在马扎上,一副爱买不买、不买滚的高姿态。

“看你天天买,给你便宜两块吧。”老板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下,咂咂嘴,给了一个友情价,口中还碎碎念着,“电视上天天都说宏观调控、供需矛盾、经济问题,我就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宏观调控一下盒饭的价格,协调一下供需矛盾,解决一下我自己的经济问题,怎么啦?下次来,可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金虞在旁边捧腹。

就连卖盒饭的大爷,都能脱口而出各种经济名词。

章程无奈地耸耸肩,工作量不见少,工资不见多,物价倒是一直涨。他用手机扫码,用二十六块钱买了两份鱼香肉丝炒饭,和金虞蹲在路边吃。

他表示,自己不是城管,搞不定路边摊。

金虞瞟了一眼,卖盒饭的小老板正在打电话和家里人讨论比特币。

“大爷,您知道什么是比特币吗?”金虞坐在马路牙子上,用塑料勺狠狠地挖了一勺肉丝青椒大葱米粒混在一起花花绿绿的饭,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笑着问。

“知道,比较特殊的币,就叫作比特币。”老板把马扎往前面放了放,有了聊天的兴趣。

“那您知道什么叫作区块链吗?”金虞咽下一口饭,又问。

“一条很长的不能更改的链,无坚不摧,但是我们有了这个,才能实现真正的财富自由。我现在就在努力学习区块链的知识,争取早点能实现财富自由,不用再守着这个炒饭的小摊。”这老板很严肃,像是在给金虞扫盲一样。

章程差点一口饭喷出来。

“那您知道中本聪吗?”金虞忍着笑,继续问。

“知道。中国本地的大葱,就叫作‘中本聪’,我用‘中本聪’炒出来的饭,味道可香了,卖得可好了。”老板还加上了手势。章程都有些着急了,这明明就是诈骗嘛。

但是金虞摁下了他,继续问:“那您打算什么时候入手比特币呀?”

“大街上没有卖的呀,偶尔有人偷偷摸摸卖,可我不敢偷偷摸摸地买。网上买不靠谱不安全,大数据都在杀熟,我也信不过我那些老街坊和亲戚呀。咱就没有那发财的命,只能守着小摊就这么卖炒饭了。”

老板无奈地摊摊手。

章程看得干瞪眼,还能有这种操作呀?

金虞笑笑:“你看,这老板,肯定就不能被人骗了。”

“长见识了。”章程快速地扒饭,一脸的哭笑不得。一开始他还想给人普及一下比特币的知识,操着一颗老母亲的心,只怕在派出所遇到了这大爷来报案。

结果呢?

人家不相信网上的理财,不相信熟人,就天天自己看着新闻玩。

能被骗才有鬼呢。

金虞笑笑,埋头吃饭。她看这个卖炒饭的小老板多了不少亲切感,有点像她亲爸亲妈。章程吃饭的速度比金虞还快,他吃完饭得赶紧回去现场。他表示,这大爷的回答太具有建设性了,一会儿要给大家讲一下,都乐呵乐呵。

“要是世界上多一些这样的明白人,哪儿来这么多的案子呀。”章程吃完了,塑料饭盒一推,一抹嘴,和金虞道了个别,立刻往前跑了。

金虞把章程喊住了:“我们最近在卖理财,P2P的,你要不要买一个?我保证让你赚一笔。”

章程回过头来,把兜里的烟给金虞扔了一根。金虞心里默哀,现在大家都把她当男的了。章程自己点了烟,一脸的不耐:“算了吧,没钱往里面投。我一百块钱都得计划着花,房贷车贷小孩的奶粉,没钱往里面投。”

“再说了,别回头我自己报案,自己记录,那就尴尬了。其实是懒得操那个心。”

金虞笑笑,挥了挥手。

她低下头,继续把饭吃完,然后推着电瓶车把十来张定制原木广告画送到另外的门店里。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经侦案子,不能只有外勤,顾非也出差了。李改平给人担保了两个亿的绿化项目,这笔资金没有实现回笼,而工程显示已经完工。事关重大,经侦需要把这些项目一个一个核实过去。

工作人员的脸色很不好,以前领导来开工仪式剪彩,就是在入口处挥挥铁锹,象征性地挖点土,拍拍照,等摄像机一撤,坐上小车就都走了。

等到了完工的时候,摄像机会到这里再拍一拍,但是领导们都是在市里开会的呀。

现在这经侦,真是麻烦。

工作人员刘桥换上了球鞋,带着两个出差来的警察往山上走,一边走着,一边碎碎念:“这地方有什么好看的,都是栽好两年的树和草坪。你们现在来早了,还得两年半,这片儿才会被开发成风景区。现在石雕、亭台、山泉什么的,都没有引进过来……”

王子韦头回和顾非搭档,对于这个年纪轻得像个实习生的经侦,他原本没有抱太大的期望,觉得这就是个来基层刷经验的。

没想到一路走过来,顾非不光体力好,问的也都是他们调查的部分。

当时施工的都是什么人?

成本多少?

用时多久?

……

到了郁郁葱葱的林子底下,工作人员刘桥一指:“上面的路不通了,我们就没有再上去过。咱们回去吧,还能赶上食堂的中午饭,不然只能煮泡面了。”

顾非没同意停下来,而是沿着山林一步一步继续往上走,王子韦也紧随其后。工作人员无可奈何,喊了两声,两个人都不往回返,他只能打电话给大师傅,让给两个上头来的警察留饭。

大概走了一个多小时,距离施工的地段还有些距离。

顾非说:“我怎么觉得那块地的颜色不太对呢?”

王子韦没理解:“就是这个样子吧?”

顾非加快了速度:“不对。”

两个人迅速地往前走,大概又走了半个多小时,衣服被路上新长出的荆棘给挂住了。然后,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郁郁苍苍的颜色。

王子韦和顾非都惊呆了。

放眼望去,是从来没有见过的风景。

“法律限制了我的想象力呀。”王子韦惊讶地张着嘴,似乎能吞下一个鸡蛋去。

“发家致富的方法,早就都写在了《刑法》里。”顾非脚踩在这一片土地上,脸色阴沉得能滴水。

顾非弯下腰,蹲下来,从地上抓起一把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的水泥沙土。沙土已经被染成了湿地水草独有的颜色。

放眼望去郁郁葱葱的草,其实就是这水泥土,偶尔间着长上来的野草。

这块湿地是当地旅游业未来振兴的一个项目,被列为工作的重中之重,曾经向社会公开招标。但是湿地的养护极其昂贵,又要分成好几个阶段。尤其是这块曾经因为大量开采矿物资源,致使地下水水位下降,湿地退化尤为严重,振兴甚至已经做到了百年计划。

用染色的水泥代替真正的绿植,这其中的差价,不是一星半点。那两个亿作为前期的工程款走了一下账目,有银行的流水记录,但是这笔款子很快回笼,之后的工程款结算,在扣除了成本之后,也走了原路。

“违法犯罪,哪需要那么多高深莫测的技术,就是偷工减料,欺上瞒下。”王子韦也抓了一把沙子,往空中扬了一下,干燥得几乎没有水分的沙土在空中很快被吹散了。

原本,这里应该有河流通过,减少人工侵扰,让动物栖息。

原本,这里应该是秋水共长天一色,落霞与孤鹜齐飞。

“工人都是外地的,隔了两个省,施工结束后结算了钱就走人了。当时的领导只在开工和谢幕的时候出现过,而剪彩的地址距离这里太远了,就算是站在制高点,也看不出来被骗了。”

顾非说完,嘴唇紧抿。

王子韦倒吸一口凉气。如果不是顾非执意走完这最后一公里,可能不会有任何领导层的人发现这个问题,而当地有利益相关的人员,更不会把这件事情拿出来摆在桌面上。

担保人跑路的案件,总算又有了一部分眉目。

顾非和王子韦迅速把这里的情况发回给了池清源。和上次跨区域抓捕向国平一样,这次也需要本地警方的协助。

池清源的烟灰缸里多了几个新鲜的烟头,他的手中拿着一张纸,上面是当时施工的情况。

李改平作为主要的投资人,首先要承担这份责任,而当地的项目审批流程却是合乎法规的。工程款项的数目和银行的流水一致。虽然后来在当地政审过程中,有些官员因为违规操作落马,但是是在那些交叉案件里,和本案并没有太多的牵连。也就是说,当地的领导和工作人员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违法乱纪行为。

所以,这完全就是一场资本的诈骗游戏。

不需要和当地政府部门扯皮,池清源松了一口气,开始在纸上画重点。

顾非和王子韦埋头扒饭,再次收到池清源的传真文件时,同步的交涉已经送达当地公安局的办公室。

严查——当地的有关部门迅速给了回执。

“现在的网络舆论厉害,哪家都怕当网红。这事肯定早就有风声,但是没有人当成一回事。现在咱们作为外地警方介入了,肯定是捂不住了,与其这个雷让外地人爆了,还不如内部协调解决。所以咱们的调查,只要也合乎规章制度,温和交接,不会遇到太大的阻力。”

王子韦抬起头来,又狠狠地在桌子上拍了一下,砸得一桌子的杯碗盘碟丁零哐啷响。

“谁这么有才,想到用染色的水泥当湿地了?”

顾非眉头紧皱,已经吃完了饭,打开电脑开始浏览资料。接下来他们将要和当地的警方对接,开始进行调查。

要重点调查的,是当时参与投资投标的那些人。

这不是经侦局专案组走的第一个地方,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地方。

“想要抓住这些人,就得拿出比这些人更足的耐心。”

当一行行人名映入眼帘的时候,顾非突然在想,如果是金虞遇到了这样的情况,她会怎样快刀斩乱麻,直接抓重点?

“你以为世界上是有钱人更多吗?错,是穷人更多。真正赚钱的行业,不是薄利多销,而是厚利少销。卖几克拉钻石,有几千万的利润,远远比超市里蔬菜摊上打折的西红柿一年卖出去几百吨赚钱得多。但是这些掌握着社会百分之八十以上财富的人,只占到了我们整个社会总人数的百分之二十。”

燕卓尔在给金虞洗脑。

在他看来,金虞骨骼清奇,脑子活络,是一块搞金融的好材料。之前,他已经给她洗了一遍脑,教她什么叫作阶层。

“那我们怎么去赚这百分之二十的人的钱?”金虞坐在对面,一边拿着小本本记录着,一边问问题。其实,她说过不止一次:“燕秘书呀,我这人胃口不太好,您给我画的大饼,我消化不了呀。”

但是燕卓尔有办法呀,对装修虚报价格一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又由着她在里面插了不少自己人。这些利润,单笔看起来都不多,但是累积起来,就足够金虞屁颠屁颠地一直赖着不走。

现代社会,称之为回报率培养起来的用户黏性。

燕卓尔这么说的时候,金虞就拿出了小本本,开始记。和这种做一件事情留三个后手的人,能玩什么花样?

金虞还一直以为,这事是她占了便宜呢,没想到尽在人家的掌握之中。

燕卓尔的微笑,都很难让人察觉出来,他淡定地拍了一下领导的马屁:“那都是我们白总高瞻远瞩,早早地制定下了借款的各种规章制度,不然我们的美浩小额贷款公司肯定做不了这么大,还会像街面上的那几家一样,倒闭得很快。”

金虞表示,你继续装。

“这百分之二十的人的钱,不好赚。他们以及他们的祖先,很早就已经通过资本的原始积累打下了良好的物质基础,和朴素平民的生活不太搭边。所以,我们的目光,还得投射在平民的身上。”

燕卓尔侃侃而谈,戴着金丝边眼镜,穿着剪裁得体的浅色西装,很有大学青年教授的风范。

“你这么嫌弃平民,还赚平民的钱哪?”金虞撇嘴。

“你不懂,那些精英人士,他们的娱乐是高端沙龙、昂贵的收藏、顶级的投资,很难在短期内造出符合他们消费水平的商品。他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考虑性价比,只会直接选择顶级的消费产品。但是普通的消费者就不一样了,他们不会在意花了多少时间,浪费了多少精力,打扰了多少亲朋好友,他们只想通过一次次的分享,把原价十二块九毛九的拖鞋砍成三块九毛九。”

燕卓尔举了个例子。

“你不如教我炒股吧,老讲故事。”金虞不懂燕卓尔的重点在哪里。

“你这种人,连心电图和股票趋势图都分不清,新三板和主板都分不清,我怕你割完肉都不够赔的。”燕卓尔嫌弃道,又拿着钢笔在金虞的额头上敲了一下。

“那你还用我?”金虞不满。

“谁让你是个包工头呢,不然我上哪儿找那么多人去。”燕卓尔恨铁不成钢,“普通人和你一样,对数据报表、复杂的运算、烦冗的规则都不懂,也没有耐心去一个个地比对。要有这个耐心,他们早就考上最好的大学,早就成了社会的精英。你知道全国十四亿人口里,大学生有多少吗?只有百分之四。也就是说,那些复杂的东西,不是所有的人都能听懂的。”

“快讲吧。”金虞敲了敲本子的壳,和这种舌灿莲花的人,没有什么道理可讲。

“我们前期可以推出活动,进店送价值九十八元的丝质睡衣。但是这个门店里没有,需要在App上注册下单后寄过去,快递的费用十九块九。”燕卓尔慢条斯理地说着,似乎在构建着一个宏伟的商业蓝图。

“我知道,你那睡衣,也就九块九的成本吧?这样子还能赚十块钱。”金虞脑子里灵光乍现,有些不屑道,“我妈卖鸭子,卖杀好的拔光毛的鸭子,生意好得不得了,所有的顾客都觉得占了便宜。一开始,其他的摊贩还觉得我妈蠢。其实我妈把鸭毛卖给羽绒服厂,比卖鸭子的价格还高。不过你这一手,比我妈还赚钱哪。”

“聪明。”燕卓尔欣慰一笑。

“没毛病呀。”霍连胜一边在发票上签字,一边和金虞聊天。现在这小老板的日子过得不错,媳妇怀了,家里雇了个厨子做饭,他的肚腩都给吃起来了,人更加随和了。

“电视墙用的墙砖,一块一千二,也能直接铺在地上。如果你买房子找我给你装,我收你三百。桌子、柜子,实木和快消的套着来,原本八万的价,我收你两万。你看看家用洗碗机能不能和其他精装修的小区搭着买,一万三的给你按八折算……”

霍连胜随口报了一串价。

“那你会不会太亏了?”金虞问。

“亏个毛,就这样子给你,我还是赚的。没买过房子吧?中介一手托着买家,一手托着卖家。卖家希望房子再贵一点,买家希望房子再便宜一点。其实吧,对于中介而言,贵点儿便宜点儿,到手的中介费没什么区别,一百万的百分之一和九十九万的百分之一,其实差不了多少。但是对于买家而言,那九十九万和一百万的区别可就大了,所以在交易过程中,中介一般会帮着买家杀价,以提高销售量。”

“透过现象看本质,你要明白这一点。”

霍连胜已经把签好的账目本交到了金虞手里。这个在底层混得太久的女孩子,反应够快,做事够狠,她欠缺的,是在大事上的阅历。

或者说,是见世面。

只有见过,才能把表面的那些看起来不相干的因果关系,都给联系起来。

金虞没有回答,拿着小本本出神,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肯德基麦当劳,都曾经推出过一块钱的汉堡,不能打包,只能在店里食用。明面上是为了多销售汉堡,实际上一元钱的汉堡是相当赔钱的,真正的利润藏在杯装的可乐里。一杯冰可乐的价格是一块钱,几乎没有人会单独买一个汉堡,而是会搭一杯可乐。而可乐的成本,只有几分钱而已。”

“一块钱的汉堡带来的流量,可不止这一杯可乐呀。”

霍连胜说完,看了看表,这是着急要回家了。

“霍先生,你会搞点其他的投资吗?比如投点股票基金,买点理财产品?你开了这么多的分店,应该很赚钱吧,投个百八十万没问题吧?”金虞揶揄道。

“我听说过跨界歌王,没听说过跨行的企业家。月牙湖饮业的吴总,不就是个例子吗?他就算不做饮品,只做桶装水,利润都够维持下来吧?非要搞什么房地产,还用短期贷款去搞,还搞什么风投,真觉得风口上的猪都能飞起来吗?”

“我觉得,我老老实实地搞我的软装,就挺好。”

霍连胜还从兜里摸了一个棒棒糖,塞到了金虞的手里。

“谢谢!”金虞一笑,接过了棒棒糖。

随后,两个人在霍连胜的公司总部门口分别。霍连胜开着新换的卡宴走,说是老婆喜欢这个型,刚买的。金虞默默地推出了小电驴,叼着棒棒糖,和霍连胜远远地打了个招呼。

卡宴和小电瓶车在马路上错开,同时进入川流不息的人群中。

装修,已经到了尾声。

但是现代人讲求效率,肯定不会一次只做一件事情,而是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来,恨不得一天有四十八个小时,不用睡觉,一次性把所有的事情都给解决了。

在金虞这个包工头为了运几块广告牌,忙得四脚朝天的时候,燕卓尔把金融街最好的楼租了下来,精装修成了美善金融的写字楼。

按照燕卓尔的说法,他这叫走高端路线,赚掌握着社会百分之八十财富的那百分之二十的人的钱。

站在巍峨的写字楼下,他看着巨幅的广告牌:美善金融。美善金融在岚梧市的办事处,占了最高楼的三层,一共有十几个办公人员。

但是装出来的效果,和金虞遍地撒网的小站点有天壤之别。

这里面的椅子都是阿玛尼的,这还是员工屁股底下的椅子。至于老板椅,是定做的LV的。里面七八个专业的金融秘书,全身上下都包裹着普拉达,脖子上戴着细细的标志性的链子——是芬迪的。花架上用来凝神静气的薰衣草是普罗旺斯产的,进门的郁金香是荷兰进口的,几个修剪得不错的中国风小盆栽,是直接从苏州园林拍来的古董,最贵。

随随便便拎出一个格子间的造价,都够在岚梧市普通的小区付个首付了。这一个办公室,就抵得上金虞跑断腿的三十间店面。

金虞觉得自己有点七窍生烟,追着燕卓尔就打。这个只占了三层的办公室,装得那叫一个金碧辉煌,贵气逼人。

“你这叫作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早知道咱们换换,你去当包工头,我来这儿提升格调。”金虞已经被这价格表震惊了。

燕卓尔只把一个花瓶摆在了金虞的眼前挡着:“明万历年间的胆瓶,价值两千三百万。”金虞瞬间歇火,往边上让了让,依旧咬牙切齿地看着燕卓尔。

“骗你的,识货认识真古董的有几个人?我买了几个赝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所谓的赚钱的机密,不就那么几条路子吗?商业,靠的就是信息差和强势的资本。我这一屋子的正品奢侈品,摆几个假古董,谁又会怀疑呢?”燕卓尔难得地眉开眼笑不带着寒意,对于逗弄这个女孩子,有着十足的耐心。

金虞又火大,抬起了拳头。

“别别别,等会儿白总要给图灵介绍办公室,你把这个花瓶打碎了,还介绍个毛?”燕卓尔又赶紧把花瓶抱在了怀里。

金虞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价值,决定珍惜程度。你看,你也惦记着别惹了大人物,合作得好一点,从中分一杯羹吧?”燕卓尔故意拿着花瓶,在金虞的面前晃了一圈。

“你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金虞瞪了燕卓尔一眼,随手抄起了苏州园林的盆栽,“你说我用盆栽砸了你的花盆,你会更心疼盆栽还是花瓶?”

“怕了怕了。”

燕卓尔一甩手,又把花瓶搁在了架子上。

“已经请了媒体开始造势,很快就是新闻发布会、总公司的剪彩仪式、各个门店的剪彩仪式,都要全面协调好。你就在图灵身边,在她出席亲民活动的时候保护好她,明白吗?如果可以的话,尽可能地和图灵搞好关系,像是小姐妹一样,方便塑造形象。我们要把整个金融生态的每一环,都做好。”

燕卓尔又开始讲故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