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一句话判了两个垂髫小儿的归途
千万年来，无数英才皆折在此劫。
顾玥三生有幸，得见苍家少主突破极限，站在灵修的巅峰。
火云褪去，渡劫成功的苍玄夜立在骄阳之下，身上伤痕尽数愈合，唯褴褛的衣袍和星星血迹诉说着应劫时的惨烈。
他抬手冲顾玥的方向招了招，顾玥一个八十多斤的姑娘被一股看不见的气流托起，越过虚空，落在苍枫所立的石柱上。
这根石柱相对宽敞一些，两人并肩而立倒也刚好，颇有一番共赏锦绣河山的意味。
苍枫细细打量女孩儿片刻，顾玥苍白的面容，他确定自己并不认识这姑娘，便道：“多谢姑娘方才施以援手，在下渊岭苍家苍枫，字玄夜。玄夜看姑娘灵力深厚，当有化神巅峰境，待到渡劫日，玄夜定为姑娘护法，以报姑娘今日之恩。”
疼痛依旧，顾玥光洁的额头沁着细密的冷汗。
可她不说，只是直直地望着苍枫的双眼，二人的瞳孔映照着彼此的面容，微弱的呼吸声在风中消散。
顾玥的声音不响，苍枫就在她边上，听得清楚。
她问着：“你真的不认识我吗？”
很平静的问话，若换一个语调，倒似是在谴责恋人薄情，转眼忘却旧爱。
他们不过是萍水相逢，因着魏家的事，有些交集的陌生人罢了。
苍枫一愣，反问着：“我们认识？”又反复回忆着，确认并未见过眼前的姑娘，道：“姑娘怕是认错了人。”
“我没认错。”顾玥并没有遭受质疑的尴尬，倔强着：“你好好想想在哪里见过我？再好好想想你忘了什么？”
看着小姑娘认真的模样，苍枫不得不怀疑自己的记忆，又细细地翻了一遍回忆。
那夜月光正好，倦鸟归巢，他拎着一只不大的灵猴立于古树之下，正与这女孩儿相对而立，她怒视着他手中的泼猴。
那猴子紧紧抱着一只豆绿色的荷包不愿撒手，那荷包同此刻眼前之人腰间所佩戴的一模一样。
顾玥……
这个名字在苍枫的脑海里响起，脱口而出的却是生疏的“顾姑娘”三个字。
顾玥扯了扯嘴角，露出个带着疲惫，算不得好看的笑颜。
她的目的终是达成了，松了口气：“既然想起我是谁，那你是不是该醒来了？”
什么叫该醒来了？
在他的茫然中，记忆如潮水般涌入。
苍枫想起那被魔修控制的村落……
想起那一缕缕不得安息魂魄……
想起那明就灵力不足，却依旧强撑着绘完一个完整天阵的姑娘。
他突然分不清那灵力低微的顾玥是真实，还是眼前这拥有半神实力的姑娘才是真实。
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成神了，还是停滞在魂定巅峰等待突破。
“惊回成独语”里的一切都太过真实，人们噩梦惊醒总是久久无法走出，分不清现世和虚拟，心思脆弱些的定会陷入心魔纠缠。
这是顾南浔将顾玥镌刻的所有“惊回成独语”尽数销毁，并不允许她再制作的原因。
“这里是梦啊！”顾玥帮着苍枫分辨，身体真的太疼了，她只能轻声细语地说：“你该醒来了。”
当噩梦扭转，梦想成真的那一刻，人人都只愿沉沦其中。
苍枫接住顾玥因剧烈的疼痛而无法站稳的身躯，问了句莫名其妙的话：“醒来后你是不是就不疼了？”
顾玥也不知道，她为数不多的进入他人梦魇，都从未受伤过，她也不知道醒来后自己会怎样。
她却只能点头。
得了答复，苍枫不舍的笑着：“那我醒来。”
顾玥知道他在不舍着梦中的成就。
眼前再度化作混沌前，顾玥依稀听到苍枫最后的一句话：“你不疼了，是不是就算还了在梦里替我受劫的恩了？”
顾玥觉得自己躺在水里，湿哒哒的、黏糊糊的。
鼻尖嗅到的都是血腥气，听到的是不绝于耳的求饶、是哭喊、是惊慌失措、是无限恐惧、是无尽的绝望。
顾玥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她并没有真正的醒来，躺在血泊里，身处在残垣断壁、尸横遍野之中。
连天都染成血色。
这哪里还是人间？
分明就是无间地狱。
她扶着残垣艰难站起，步履蹒跚地淌着血河，向求救声传来的方向走去。
这里没有风声、没有雷声、没有闪电、没有火云，可在苍枫的梦境中所承受的疼痛依旧。
那是落在灵魂之上的伤害，第五轮的五道天雷虽非真实，她却是实实在在的承受了。
于苍枫而言是黄粱一梦，之于她而言却和现实并无差异。
她走的有点慢，每当传来一阵惨叫，求饶声便暂时停下脚步细细分辨方位。
没过多久，又会传来新的喊叫，在方才声音来源的不远处就又有同样的讨饶。
到处都是尸首，老幼、男女甚至是牲口都有。
顾玥目之所及没有一个活物。
空气中不只是有血腥气，她能清晰的感受到还有两股截然不同的灵力，一股陌生，另一股则有着说不上的熟悉。
求饶声渐小，顾玥寻到源头时，还有两个不大的孩童抱头发抖。
背对着顾玥的男人，身上的血衣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束着高马尾，一对腕刀横在身前，做出防御的姿态，面对着一个面目狠辣的女子。
那女子盘着简单的少女样式的发髻，浴血而生，手中一对长剑还在滴着猩红的水珠，落在血河之中，寻到归处。
当女子的长剑指向男人的咽喉，男人不躲亦不闪。
“阿姊……”
顾玥听到男人带着哭腔，颤抖着这么称呼女子，她以为男人是怕了，想要求饶，哪知下一句竟然是：“放过这两个孩子吧？”
“阿隐……”女子的声音冷酷且阴森，“你是我弟弟，我不杀你。”
“他们不是我弟弟！”
一句话判了两个垂髫小儿的归途。
女子收了剑，血河的水化作两支血刃越过那叫阿隐的男人，目标明确。
不念咒、不掐诀就能发动法诀的都是些灵力境界极高，又对这一功法极为熟悉的前辈，他们甚至不需要在施咒时灌入过多的灵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