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昊天罔极，风驰电掣
十净莲花的虚影成了水中唯一的光源，那道虚影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淡得多。
顾玥不由得有些担忧那次与魔修的交手，自己的逞能真的对十净莲花的灵识消耗如此之大吗？“你还好吗？”
以至于如今的虚影像是一缕青烟，风一吹就散了。
万幸水中无风。
“你可算关心我了！”这都过去个把月了，十净莲花才等来自家小主人的一句问候，有委屈也颇有一些吾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小主人总算想起它的损耗了。
不容易！
不容易！
“不问你如何，是不希望你闲着没事出来瞎蹦跶，白白损耗了元气。”顾玥一边走着，一边为自己辩解，“你要不要先回来？等到了地方再现身也不迟。”
十净莲花悬浮在水中，低头看向下边凹凸不平的道路，这九头蛇开凿通道的能力委实不怎么样，坑坑洼洼的，还有不少碎石，“你确定没有光亮不会摔？”
“……”
顾玥顿时无言，在十净莲花现身前，她全靠一点点的摸索，勉强跟在九头蛇后面的，好几次趔趄，还真的离不开十净莲花。
“你以后出门的时候也要带上几颗夜明珠才是。”十净莲花吃一堑长一智，“火折子太不顶事了，就算有避水阵，这么潮的地方你也点不着啊。”
九头蛇的身形突然变大，顾玥及时刹住脚步，这才注意到下头的深不见底，这是终于到地方了……
九头蛇又将一颗脑袋送到顾玥的面前，这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顾玥抱紧一条蛇颈，九头蛇俯冲而下，起初她还能瞥见一直跟在自己身侧的那抹灵识，随着九头蛇的速度越来越快，灵识的光亮越来越远。
就快到了，顾玥已经能瞧着就的盘踞满整个坑底的身影，她的世界便又陷入了一片黑暗，“九……可否劳烦你慢些，我的灵器器灵跟不上了。”
“嘶~”这一声是九头蛇在喧嚣着自己的不满。
如果它会说话，此刻一定在抱怨：跟不上，出来晃悠什么东西！碍事的很。
她们在原地等了好一会，那不远不近的微弱光亮还是分毫未动，“十净莲花？”顾玥忍不住催促了，“十净？碧波镜？”
一连好几声，器灵方缓缓落下，待顾玥看清那小脸上的神情时不禁有些怔愣，“你怎么了？”
那张几近透明的小脸上不再是往日的嘻嘻哈哈，双目有些失神，整个身体还有些颤抖。
十净莲花就像是没听到顾玥的问题，也许是真的没听到，它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很急切的落在紧闭双眸的龙首前。
“十净莲花？”九头蛇带着顾玥很快追了上来，它让顾玥站在仅剩的一点空地上。
那是孽龙临离去前九头蛇窝了很久的位置。
“十净莲花？”
十净莲花的语气微颤，空落落的：“昊驰它还是没能等到主人回来。”
这是个陌生的名字，顾玥未曾听过：“你叫它什么？”
“昊驰，这是它没来得及知道的，独属于它的名字。”
“昊天罔极，风驰电掣。”
听到这句解释，十净莲花又是一怔，不可置信地问：“玥姑娘，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顾玥反问：“难道不是这个意思吗？”
昊天罔极，风驰电掣……
时隔千年，十净莲花终于又一次听到了这八个字。
那是在顾姬逗留人间的第一百个年头，在顾姬即将登上天梯的前夕，她带着才有了灵识，却还未能显现虚影的十净莲花看望无支祁后返回水泽的路上。
天降大雨，顾姬捧着装有十净莲花花身的铜钵在一个山间茶棚歇脚，顾姬像是才送走什么人，面前摆着两只喝了一半的茶碗。她抚弄着不应时节，却绽放得正好的花瓣，在茶棚老板看来，这个衣料样式十分简单的姑娘有些毛病，无人做伴，竟开始对着一朵花自言自语了起来。
“所有的事我基本上都安排好了，就算我离开千百年，也不会有什么变故，你别怕会有人打你的主意，小龙会护着你。祝家看守的炎山终日燃着神火，尚且连我都无法熄灭，更遑论心术不正之人，不用担忧那处；只有苍家和雷家保管的那两件压阵的宝贝儿，最有可能至今依旧效忠于他的人的觊觎了。”
她说得有些渴了，又同店家续了碗苦茶，敛眸语气平淡的道：“这些我都顾不上安排了，不知道阿瞬和阿邕会不会留一些后手。你知道吗？我这辈子对不起的人太多了，包括你，十净，我对不起你，你和无支祁都和我有契约，却因我的不忍心，不得不把你们留在人间看守我画下的阵法。还有那条小龙的，它不是我的灵伴啊！它得了龙身就应该遨游在广袤的天地间才是，却为了帮我，陪我守了水泽几十年，它不应该这样的。”
当年的十净莲花口不能言，到如今也不记得当时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想对主人说些什么，应该无外乎是些“你不用愧疚”这类话。
顾姬继续逗弄着花瓣儿，“我去了神界，找到解决我留下的隐患的方法后，会尽快回来的，如果可以的话，有可能的话我会和小龙结契。”无支祁是她的灵伴，是她几十年来相互依靠的搭档，是她最合拍的伙伴，而小龙却因着一个救命之恩始终陪着她、守着她、护着她，帮她解决那些无暇分身之时的麻烦，她亏欠小龙良多，也知道小龙想要的无外乎是结下契约，“昊驰这个名字好不好听？如果我能找到与第二只灵兽结契的法子，我就把这个名字告诉它，你不要先让它知道好不好？”
顾姬不是个多话的人，那天她却说了很多，十净莲花记得雨停之后，七色的虹光越过山川，主人将它抱在怀中，再度踏上带着青草清香的土壤时缓缓地道：“昊天罔极，风驰电掣，我希望昊驰的余生都能自由自在，不受拘束。”
十净莲花默默记下了孽龙的名字，又记得主人的嘱咐，从未透露过一个字，以至于这条一直等着自己独一无二的名讳的痴龙，在一生了结之时都未能等来那个人的亲口告知。
十净莲花喃喃自语：“当年你到底是怎么误食魔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