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尘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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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乱世学院稀缺,初入得遇显贵

五代十国时期是中华历史上极为混乱和特殊的时期之一,当时有多个政权并存于世,也是唐末藩镇割据的进一步延伸。

五代时期因近五十年时间里战乱不断,民生凋敝,饿殍遍地,大多数人生活困苦,很多地区的民众甚至已经到了活不下去的境地。初期科举虽然延续了唐时旧制,但各政权整日为了各自的存活和势力范围的扩张而争斗不休,没有当权者原意多花心思在兴办教育上,渐已无官方科举,甚至连地方贡试也很少见。

这一时期可以被称作是古代官办教育的黑暗年代,好在仍有部分读书人坚持着“托斯文于不坠”的社会责任感,推动那时的文化教育向着官府和民间两条路径发展。在官办学院逐渐稀少的同时,一些具有影响力的朝臣、学士、文人兴办民办学院,教化万千学子。有道是天下乱,则书院起;官学弊,则书院兴。

南平王所辖之地虽相对平和,但官办书院也仅有一所集贤(书)院。定员稀少就决定了其奇货可居,这家官办书院并不面向社会招生,只收官宦、士族家中挑选的子弟,或由官绅举荐的已经崭露头角的文人才子。巨富商贾家的子弟想要在官办学院求学,即使是花上大价钱勉强进了书院,也会被其他有家族背景的学生所鄙夷,沦为“低等生”。武家尚算得上士族,武进的入学也花了武父很多心力才办成。

这是武进第一天入官办学院就读。

武进在入学的前一天被定了亲,当晚被酒醉父亲的呼噜吵得几乎没怎么睡,一早又被母亲喊起来准备,现在就顶着两个黑着眼圈,眯着眼靠在车棚一边打盹,困呐!武父靠在另一边车棚上瞌睡,他不是没睡好,是喝太多到现在还没醒透。

都说母凭子贵,张氏便是如此,自从生了儿子武进,那武父便一改以往视若不见的态度,对她们娘俩疼爱有加。武进遇险还家之后,老武更是公开表示,家里除了原则性问题以外都可以商量着来,这就大大助长了孩子娘的嚣张气焰。这不,张氏这会对着低着头迷糊的武父正在埋怨,不过昨晚喝大了的武父听不听得到就难说了。

“昨日郎君吃酒怎能醉成如此模样,闹了整夜,现在进儿都瞌睡,这如何是好……;进儿才进书院,哈欠连天夫子会以为是纨绔,这如何是好……;郎君一身酒气如遇到蔡祭酒,这如何是好……”

武进倒不是真的睡着了,只想趁着路上打个盹补补精神,但听阿娘说得起劲,也就没做声,这唠叨听起来其实很幸福。阿耶昨天尽管喝的是现在最好的黄绿色米酒,度数也不过十度左右,还能喝成这个样子。被阿娘埋怨了也好,下次再喝酒时还能有所收敛。阿娘,你说你的,我补我的,反正落埋怨的又不是我。

马车停下,武进也下意识地清醒过来,挑开前面车帘看见一处巨大坊楼,上刻四字:集贤书院。字呈墨绿色,体态遒劲,笔画刚毅,看来应是出自名家之手。武进轻声唤醒了武父,说书院到了。

又问马夫,怎么听着不走了?马夫说:“少爷,书院有规矩,只能送到这了,剩下内路需要学生自行走去,不可用畜力或是仆役送行,说怕污了清学之地。”

“明白了,这是书院给新生立规矩呢,那就走吧。”武进也没办法,托人找关系上学么,前世都是自己考的军校,在这世却经历了一回。

拜别父母下车,武进背上行李,手里拎着用绳子捆绑好的铜盆文具等物,沿着坊楼后的山路步行上山。书院位于山腰处,看着虽不远,沿着山路还是走了半个多时辰方才接近。

书院内建筑错落,院内一座九层白石塔依山而建特别醒目,与院周青灰色院墙相比甚是显眼,是书院的标志性建筑。此时正值初春,山中尚有薄雾未退,那白塔顶端隐于雾中好似神仙修炼之境。奇怪的是一路上武进竟然没有看见有其他上山学子,甚至连过路人都没有,只能形单影孤地来到学院大门前。

说是大门,其实只有门框,也是一个类似楼牌的东西。走进院门,倒是看见三四个人少年人倚在门房的侧墙上,貌似是在等人。武进闲庭信步般走过这几个人,只是在经过时微笑着点头示意,径直沿着青石路而上向着学院正堂走去。

“站住!厮是何人,敢闯书院?”武进才走了几步,身后便有声音传来,声音中还略带着变声期的公鸭音,有些好听。

武进知道是在叫他,心里不悦,“厮”在古时是骂人话,就算是平辈不客气也至少应说“尔”。这谁呀?找事呢?

正要转身,远远看见从正堂中走出一人,头戴幞头、身着圆领青衣、腰束革带、脚穿黑靴,下巴上胡子很长,看装束即使不是教书的夫子也是管事的先生,当然是管事的先生更好。这人从正中走来,距门前比较远,处在坡下也不易看到,所以这些人中只有武进能看见他的小半个上半身。

“这厮连话都听不懂,也敢来书院就学,不知死活的乞索儿。”刚刚那个声音再次传来。

“你大爷的,骂我是叫花子!爷前几个月净研究文言文骂人话了,搁这拿话膈应我呢!”武进知道对方这是故意为难,有些恼怒,本想转过身来大骂四方,但是转念一想,几个人应该是一伙的,就自己现在这小破身子骨怎么打得过。好汉不吃眼前亏,得琢磨个更好的法子过关。

转身,微笑,稽首站立正中挡住后边走来的夫子,向面前的几个人作了个圈揖,吸引这些人的视线落到自己身上,然后客气问道:“刚刚是哪位兄台说话?莫非是在唤小弟不成?”

“不是唤你难道是在唤夜叉?”其他人哄笑一团。

“哦?小弟与诸位兄台以及夜叉并不相识,难道那位叫做夜叉的是各位的挚友亲朋?在下失敬!失敬啊!”武进仍然微笑答话。

“你个田舍汉生下的乞索儿,转圜来骂我等?”站在几个人中间一个身材浑圆,穿光鲜蜀锦外衣的少年怒道。

“足下实乃高见,看来你是几人中最聪明的,难道是这几个人的头?艾法克尤安得尤斯伐木累。”武进边说边听着身后的脚步声还一边计算着时间,管事先生应该离着不远了,所以说话声音也故意放低,对着那浑圆少年说着。

“啊?你说什么?”那少年确实没听懂,愣在了那。继而反应过来武进说的一定不是好话,一把抓住他的衣襟,大吼道:“乳臭未干小儿,敢辱你阿耶,看打!”

“兄台,大家都是斯文人,怎动不动便要打人?你辱我在先,我却一直谦恭行礼,甚至好言相劝,怎可如此不顾体统,得寸进尺!”武进这几句话大声讲出,自然不仅是说给胖少年和他的同伴听的。

几个少年一直都被武进的讲话吸引着注意力,这时看胖少年要动手,也准备一拥而上向武进施以拳脚,却没有注意到武进身后不远处走来的人。

“住手!”一声断喝,那胖少年视线绕过武进的脸向后看了一眼,立马哆嗦着放开了手,其他少年也忙退在两侧低头行礼。

“一众朽木!如此欺辱新学子,尔等心里已没了规矩吗?”那夫子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武进忙退到一旁躬身低头行弟子礼,口中却道:“晚生今日初入学院,许是言语唐突,才惹恼了诸位学长,夫子莫怪!请夫子责罚!”

“事起、经过我刚已亲眼所见,非汝之过,不必言责罚。倒是尔等一众,平时不学无术,现又擅起争端,再有犯者定逐出书院不饶。今日也不可轻恕,回堂内工整抄书百遍,明日午时不成即召家主领回。还不速去抄写!”看来这位夫子是真怒了,这里是学生都是有家世背景的人,不是大过错是不会轻易被退学的。

几个少年向着正堂掩面疾奔而去,片刻间只剩下管事先生和武进留在当场。武进趁着先生看向几个疾走学子时偷偷抬头打量了一下先生,果然和想象中一样,是仪表堂堂的师者风范。他身长八尺,头戴蹼纱,青衣薄靴。容貌甚伟,方脸大耳,高鼻薄唇,浓眉长须,双目炯炯有神。看着几人走远,武进又连忙低下了头,一副虔诚受训模样。

“学子新来?是何姓名?”先生发问一如武进猜测。

“小子新学子武进,拜见先生。”再行弟子礼。昨天好一顿练习这弟子礼,今天要不使够岂不亏本了。

“观你颜色不卑不亢,言谈举止亦有度,师从何人?”先生果然继续问了……。

“小子读过几年私塾,近年因伤不能求学,靠父亲教导向学。”实话实说不难过……。

“原是家学渊源,可言尔父高姓大名?”不是不让说父母名讳么?这怎么回答?

“回夫子话,家父武境,是江陵中牧监。”古人讲话都有避讳的习惯,对长辈名字一般说名而不能说字;说职务只是为了明确身份,并非炫耀,那个近乎弼马温的职位也不值得炫耀是吧。

“哦,原来是明阳兄之子,难怪如此识得大体。余与尔父乃是旧识,老夫的名字叫冯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