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手背与少年的指骨轻轻擦过
BJ的风吹不到广州,我跟他看的也未必是同一片天空,但我还是热烈地期盼,在人生的某一时刻,他能想起关于我的点滴。
——陈嘉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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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下过一场雨,整个小镇都被笼罩在一层清凉凉的薄气之中。
让人感到舒畅的同时,却也泛着点刺骨的寒冷。
屋内光线暗得很,发黄的灯泡忽明忽暗,上面已经布满了一层的灰尘,像是从来都没有擦拭过一样。
房间内的陈设更不是新的,上面还有随处可见的幼稚奇怪的涂鸦。
男人似乎是打累了,又或者是喝的酒劲上来了,懒散地靠在门上喘着粗气,眼神迷瞪着,一个劲地晃着脑袋,想要看清楚什么。
跟男人完全不同,女人则瘫软地倒在地上,披头散发,全身的生气都被抽干了一样。
男人手里还握着一个断了的啤酒瓶,碎玻璃碴溅了一地。
男人在指责女人,他在说话,脾气很暴躁。
具体说的是什么,陈嘉禾听不清楚,她不断地靠近,想要一探究竟,可脚下步子却迈得有几分虚浮。
越是靠近,那些影像就变得越是模糊,模糊到最后,就只剩下一滩红褐色的血水了。
混着空气中的潮气、酒气,那些铁锈般的腥味更加刺鼻了。
虞荷身上流了好多血,从头顶开始,那些血越来越多,越来越多,一直蔓延到她脚底下......
有些呆愣,陈嘉禾低头看过去,那些浓稠的暗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圈住了她的脚踝,重重地将她给包围住了。
......
再一次,陈嘉禾失眠了。
醒来的那一瞬间,她的情绪还没有完全回过来,胸口被什么东西压住了一般,有些喘不上气来,脑袋上更是冒了一层黏糊糊的汗。
半分钟后,陈嘉禾侧着翻了个身,与此同时,对面床铺的某人打了个不小的鼾声,松弛下去的神经再次紧绷了几秒钟,陈嘉禾这才缓缓地吐了一口气出来。
睡意全无了。
凌晨四点多,房间内响着此起彼伏的呼吸声,安静地有些诡异。
躺在床铺上,陈嘉禾一动不动的,只两眼皮上下翻动一二。
透着窗帘缝隙,灰蓝的幕布遮罩着外面的一切,阴沉地有些化不开。
说实话,陈凯到底有没动虞荷,陈嘉禾心里面其实早就已经有了答案,但她就是不想去承认,也不想去面对。
家I暴只有一次和无数次的区别。自记事起,陈嘉禾一共见陈凯打了余荷三次,至于梦到的那个场景,她总觉得自己是记得的而且也是应该记得的,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越来越分不清楚那到底是不是梦了。
无论怎样,酗酒闹事,这已经成了陈凯身上的标签,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
陈凯曾经拉着陈嘉禾说过:“闺女,你只管往前走,老爸一定会在后面支持你的!”
信誓旦旦,又那么骄傲和自负。
他又何尝不是一个父亲,是的,一个...还挺爱她的父亲。
陈嘉禾想,他如果是一无是处的坏就好了,这样自己就不用有任何的负担,她可以肆无忌惮地去指责他去讨厌他去记恨他!
可是他不是啊。
虞薇曾经说,陈凯这个人挺老实的,不会跟人耍什么心眼,但就是会喝酒。
陈凯喝完酒就会撒酒疯,把家里面搞得鸡犬不宁,每个人心上都有了一个疙瘩,越来越大。
陈凯最后打虞荷的那一次,是陈嘉禾掺在中间拦着的,那天晚上虞荷是拼了命地跑出去的,因为她不跑可能真的会没命。
也是那天晚上,陈嘉禾紧跟着跑出去找的虞荷。
“妈,我们不跟着他了。”
“好。”
陈嘉禾回想着那天晚上,她真的是心平气和地说出了那句话,虞荷也几乎是想都没想地就给了她回答。
缓缓地,陈嘉禾闭了闭眼,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大抵也是习惯了。
早上五点半,各床铺上的人都在蠢蠢欲动了,偷偷摸摸地穿着衣服,眼神时不时朝着宿舍门上的小窗看一眼,确定没有宿管阿姨出现,陈嘉禾也不例外,她其实还挺喜欢这种小刺激的。
上操跑步,口号喊得震天响。几圈下来,身上淌着湿哒哒的汗珠,各个也都精神抖擞了起来。
听着主任训完话,继而是班主任开个小会,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样的日子枯燥得很,但是现在都是掰着手指头倒数了。
高三的生活像是滚车轮一般,一个印子轧着一个印子的走,大家都在努力,教室前后门上都贴着自己亲手填上去的目标大学,一天一撕的日历表更是刺得人神经紧绷着不敢放松一刻。
“给。”
清凌凌的一个字,手背与少年的指骨轻轻擦过,有着某种心照不宣的暗示。
手背上还留有一丝余温,陈嘉禾偏头看过去,陆望已经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上,饭卡被他扔在一摞书上,他坐下,右手已经拿起了笔,低着头在认真地演算什么,左手还拖着个牛奶盒,白色的吸管咬在嘴角。
认真,却又不那么认真,骨子里的散漫劲儿是改不了的。
教室人多,堪称是人挤人了,前后距离有限,陆望总喜欢把腿伸到一侧的过道。
陈嘉禾收了视线,跟着转过身来,她低头看了桌上的三明治和热牛奶几秒钟,然后快速地吃了起来。
昨天出答案之前她跟陆望打赌,数学的最后一道大题有两个解,结果陆望输了,她这顿早餐就是这么来的。
“嘉嘉”,同桌许一诺凑上来,“你一会帮我看下成绩吧,我想去趟医务室。”
陈嘉禾点头看她,“你不舒服?”
许一诺对着她做了个痛苦的表情,“我来那个了,跑完步肚子有点疼。”
见怪不怪,陈嘉禾没再问。
第一节课下课前,班主任已经提前将成绩单贴在了教室外面,半月一次的模拟考试,班上叫苦连天,但是成绩出了该看的还是会去那里磨着,考好了沾沾自喜,或是再接再厉,考不好就像是一剂强心针,来势汹汹,能抵上十天半个月的。
陈嘉禾被挤出来了,对,她就是被几个下手没轻没重的人给挤出来了,就连胳膊上,也不知道是被谁的指甲抠到了,直接掉了一层皮,有点疼。
陈嘉禾低着头看胳膊上的伤,心里面有几分懊恼。
“我靠,真没劲,陆望又他妈的第一!”
有个男生嚷了声,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陈嘉禾也不例外,视线下意识地顺着刚才的那道声音看过去。
人群之中,一双手扒在成绩单上,相继念了一连串的班级姓名学号什么的。
“......总分,696,班级第一,年纪第二!”
伴随着尾音落下,一阵狂欢呼啸而过,众人狂喜,好像是自己考出来的分数一样。
年级第一是个女生,叫蒋文楠,次次霸榜,从未下去过。听说之前是学文的,后来觉得文科没有什么太大的挑战性,这才转班学了理。
是个不折不扣的学霸,但也是个低调的学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