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至此，长达四年半的反杀计划告终。
而在这个计划里，家中女眷并非只是躲在深山中避险，她们寻找一处群山环绕易守难攻的地方，然后施加了各种仙法神术还有科技保护，变成堡垒。
而钟家高祖作为辅助线，将其家眷也安置在这里。
在反杀计划期间，高祖母禾嫣就带着曾祖母还有小姑祖以及几位姑姑一起用变形之术，在皇族和王者地界散布过谣言。
也曾在最后一战中参加过隐秘第三方行动。
特别是最后一次隐秘第三方行动，莫钟两家几乎就留下了秀娥嫂子以及几个年轻的女娃看护家中幼子，其余的都冲锋陷阵。
可这一系列的外出行动，莫相忘都不许参加，她就只能守在山中堡垒里，给莫钟两家做庇护保障，避过敌方用神力和科技的一次次搜寻。
莫家高祖本不让她再见血腥，怕堕魔印蔓延，但她因好奇心太重，总是能通过观今生，看见那些惊心动魄的过程。
她虽没参加整个行动，但光是看，就已让她心潮澎湃，热血翻涌。
居然在不知不觉间，使原本已经压制到肩胛骨的堕魔印，再度伸展蔓延。
且堕魔印越是反复就越不容易被根除，这次反弹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他们无法预见。
反杀计划结束的当天，莫相忘一面兴奋的在屋中踱步，一面懊恼着没有参与其中，可率先归来的莫母和兄长都不许她前往战地，且带回消息，还得在山里住上十天半月。
她觉得兄长此话有所隐藏，就观今生去看，这才发现高祖还有个清除计划，就是围剿皇族和王者的将领和小兵，以及家眷。
在白猿上神和莫许的教育中，是绝对不许赶尽杀绝的，且白猿上神常说‘得饶命处且留命’，所以在生前，她凡事不会做绝。
入阴司后，也不会只根据自己的判断去审判那些坏蛋的罪行，她会把那些人或是妖魔送到专门的司法机构，让他们处理。
但这一切都不会连坐。
可高祖的做法，让她震惊之余，竟因堕魔所引，没来由的欣喜一笑，似是某一个意识在告诉她，这种做法，很合她心意。
她虽然没发参加清除计划，但能通过每日归来传信的小妖仆记忆里，读取那些关于清除计划实施后的画面，以此来满足内心的好奇与癫狂。
脑子中的两个她在激烈的角逐中，相互侵蚀，最后融为一体，把原本堕魔后妖冶的一面收敛起来，把原本纯善的本性，添加了一抹残忍狠厉。
总之在这反反复复间，她的善，即将被吞噬。
而这次，堕魔印迹出现了反常变化，那些覆盖在皮肤上的黑色花纹不再繁琐，原本覆盖了身前身后的花纹开始向心脏对应的身前身后聚集，最后凝成一个鸡蛋大小的不规则图案。
脑袋上花纹缩到后颈，凝成一个拇指大小的相同图案。
脸上的花纹有所分散，左眼尾下到颧骨附近有垂直三颗大小不均的泪痣，额前那片则融为指甲大小的相同图案。
且仔细看她左眼的黑眼球里，也有一个不太明显的印记。
堕魔加固增强版，让前几年的辛苦退魔，都付诸东流了。
这个世界遭受了各路妖魔的洗礼后，已经很难回到曾经，所以莫钟两家，也就大摇大摆的实施妖法，尽可能的让世界恢复原样，并辅佐当年被赶下来的各国皇室重新登基。
可经过洗礼后的世界毕竟与从前不同，人们对于世界的理解也发生变化，反而促使了科技的发达。
更多的人类开始跟莫钟两家做生意，天幽城的医馆学徒也凭空增至三千多个。
除此之外，他们也开始研究开发新能源。
不过半年时间，就将原本毁灭大半的世界，重建的比之前还好，但看起来，仍是半新不旧的。
可这一切，莫相忘都感受不到了。
她因为堕魔加固，被莫钟两家高祖合计后留在深山宅院里，只留下豆花和一部分小妖仆，其余家眷都回到天幽城。
他们不是不怕莫相忘一个冲动，要完成整个堕魔过程，哪怕就杀掉莫好，都算是完成弑亲杀友。
可留孩子自己在深山宅院里，莫母不忍所以每日都会瞬移往返，其家中祖母兄长也都会来看望她。
深山宅院是牢笼，也是病院。
“我就是个被关在精神病院的杀人狂魔。”
世界重建的半年后，金秋十月，山里的风吹得寒凉。
不知何时起，莫相忘的心跳和血液恢复正常，她感知到冷暖，就像生前一样。
“相忘，也不能这么说，虽然你现在瞧着挺正常的，脸上的那些印记也很正常，但咱不就怕个万一吗，万一要是一个冲动杀了莫家的谁，那你这心结恐怕这辈子都不会解开了，会愧疚一辈子的。”
豆花拿着毛绒斗篷给她披上，“高祖说了，你得继续观看那些记忆，之前的计划要继续进行呀。”
“我进行了呀。”莫相忘大言不惭地昂首望天，这毕竟是堕魔印固化后的性格，跟之前的性格多少会有些出入。
豆花荒唐一笑，“进行什么了？您每次进到灵魂境的时候气息都极其平稳的，但您近几周可不是这样的，那呼噜声我都听见了，明显就是睡着了嘛。”
“那么无聊的作业，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嘛。”莫相忘继续狡辩。
山里的景色她瞧了四年半，有点看厌了，总想着跑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可自清除计划结束，两家高祖给她会诊后，大宅的神力和系统都重新拟定并加固，只要她离开大宅，或是离开方圆三公里，就会发出警报。
而记忆里的画面，再不能打动她。
那些记忆是好的，可她总能从记忆里看到一些之前忽略掉的细节，并加以蔑视，吐槽。
岭原本会跟她一起看，但自从她转变心性后，就有点讨嫌的感觉，言行状态都不再像以前那么亲切真诚。
起初，岭会反驳一下她的话，但最后竟变成了争吵，到最近几周，她几乎就不再进入灵魂境了。
“相忘，现在最最重要的就是退魔，你再坚持坚持，再坚持坚持就能看见曙光啦！”豆花跟个鼓励高三生的老师一样在一旁加油打气，可莫相忘就是不想再看了，又暂时想不起哪段记忆更意思，只想着能用个什么法子偷溜出去。
“相忘也该回忆到出山之后了吧，之后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吗？”豆花尽可能的引她去回忆过往，并扶着她往院里走，“出山之后有交到新朋友吗？”
“新朋友啊？”莫相忘朋友不少，但都架不住岁月的磨砺，在死前的几十年里，底子不厚的，也都淡去了，除了缪子涵和薛成琳。
但能回忆的有限，其中含掺杂着玻璃碴子，每次咀嚼都能扎出一嘴血。
都是邢昭月他们给自己下的套，那些个看起来像是意外的意外，都是蓄谋已久，精心策划出来的。
所以越想越气。
由于每个堕魔者的起因与经历都不同，所以在堕魔印被固化之后，呈现出来的状态也不同。
且因原六界堕魔的例子不多，所以并没有一个有效的退魔方法。
莫家高祖给出的办法只是基于莫相忘没有堕魔印固化前，稍见成效。
但在堕魔印固化后，这种办法就行不通了。
固化之初，莫相忘只是习惯于争吵，从岭到豆花，最后到留在深山大宅中的妖仆们争吵。
渐渐的，她的看不顺眼开始变得狂躁，其表现就是对身边的所有事物的不满，并加以宣泄。
可狂躁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于十一月中旬的某日早上醒来，她的神情就开始变得阴郁。
问话不答，眼睛只盯着某处，小动作增多，小拇指会不自觉的来回刮擦，抠衣角。
豆花见情况不妙，就瞬移回大宅寻求办法，可莫良钧能有什么办法，最终还是去钟家请的医生。
经过多方诊断，只能估算是精神类的疾病。
但无法判断她究竟是精神病，还是堕魔形态。
几番商量过后，钟明了盘了七天的卦，却也只占卜到近十四天的卦象，并根据卦象的显示，他要担任莫相忘的心理医生。
他需要以曾经复述过的过往经历事件为引，从外部帮她调配记忆。
可莫相忘复述虽多，但总有用完的时候，且知道最多最全面的还是身处灵魂境中的岭，可没有主灵的牵引或是拉拽，岭根本没法脱离灵魂境，就是莫良钧和钟天行两个合力，也拉不出灵魂境中的附灵。
也因如此，钟明了在治疗过程中是频频踩雷，会将莫相忘记忆里部分黑暗的细节牵引出来，带动此刻的负面情绪。
说起泽一，就会带出泽一的结局，因她而死，死后被判到地狱。
说起牧湘，就会带出牧湘的结局，生不如死的前半生。
说起何弯弯，会勾出那次跟付一笑和解的场面，那是罪魁祸首。
说起莫相离，她替她杀了神仙妖，她替她背了锅。
过往的记忆是解药也是毒药，那些美好的记忆里，都会掺杂着恨与不甘。
这使钟明了的心理疏导计划一度陷入僵局，可越是往后，莫相忘的症状就越是严重，眼里的灵在渐渐消失，被填补的，是诡谲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