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太难过了
毕竟是小女孩儿,心情一时一变。因为校外机构都通通关门,王安安周末也没有补习课,周六就被母亲抓去上了几堂民族舞和钢琴课。
周日也不能让娃闲着,她又吩咐申副总带女儿去学美术。
说起学美术,那还是安安小时候的事情,报的是一个老国画家的课,小升初后就停下来。隔了这么多年,再去找,老画家就有点不高兴,说孩子早过了学这个的年纪,再折腾也没有意义。没有童子功,十六岁不成国手,终生无望。
一通埋汰,申副总很尴尬。求告说,王董每年都会在您的画廊买上几副画收藏或者送人,咱们也算是老打交道的,你就算不搭理我也该看到他老人家的面子上。我就是个打工的,老板吩咐的事情如果不办好了,须不好交代。
经过一番哀求,老画家气也消了,道,是啊,我也不好砸你饭碗,罢,人我再收一次。
老画家是画国画的,姓刘,尤擅仕女,工兼写。画廊里挂了不少他画的《昭君出塞》《貂禅拜月》《西施洗衣服》,所以又被人尊称为刘美人。
学国画和西洋画要写生不同,首重临摹。
王安安也没有什么基础,老先生一边说着技巧一边在纸上画了个美人。说这就是嫦娥,让她学一个。
王同学是怎么画的呢,人体比例不对不说,嫦娥还大着个肚子,如同卡通娃娃。刘美人问,你这画的是什么,肚子这么大。土豪安回答,可能是缠丝兔儿吃多,长胖了。
看老师脸色难看,安安急忙提起笔改了改:“老师,不画美女了,我跟你画个鬼……算了,我还是画个黑夜吧!”
说吧,就将怀孕的嫦娥涂了,然后在天头的地方画了个月牙,如同被狗啃过的饼子。
刘美人:“你走!”
申副总:“老师……”
“恕在下无能,教不了这种骨骼精奇的高徒。”刘美人怒不可遏:“你们走,都走。”
……
画自然是学不成了,颜陆英听到这事,对女儿发起了火,道,你一定是故意的,王安安,你凡事都想和我对着干是不是,你觉得这样我就能放过你?
怒叱了一通后,她又问申副总还有什么班可以报?申总抓了抓头,道,安安初中的时候报过一个游泳班,或许可以去试试。我觉得,游泳对形体还是很有帮助的。
颜陆英又问,安安,你的作业做完没有,功课复习和温习没有。
王安安回答前天和昨天晚上熬夜做完了。
颜陆英在电话那头打了个哈欠,又对申副总道,你看着办吧,把人送过去试试。另外,我正要要竞标一个工程,你是负责财务的,尽快把安安安排好了回公司,等着你和大家商量着怎么做标书。
其实,她并不是想一定想让孩子学什么,学成什么样子。只要别家孩子学的,王安安都必须学。还有,主要是不能让女儿闲下来。否则以她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的性子,一但没有约束,鬼知道会弄出什么事来?
学游泳王安安可就喜欢了,游泳好玩不说,关键是那里有许多好吃的。
恒温游泳池位于一家超五星酒店里,里面的餐厅西点做得不错。
颜陆英星期都在忙着做标书,也没精力管孩子。
王安安终于自由了一天,玩得开心,周一满血复活,神采熠熠去上学。
马上就是半期考试,班里的学习气氛骤然紧张,即便是课间休息,所有人还是把头埋在桌上奋笔疾书。
土豪安的学习成绩一向排在倒数十名以内,是标准的学渣,即将到来的考试大概也不会有奇迹发生。她计算了一下,自己如果认真学习,大约只能考个二本。如果混天度日,也只能读二本。低谷到最低谷,就是再没有下降的可能,那么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
唯一担心的是自己周六补习的时候又被母亲罚跪,这事传出去实在太没脸。
她就跑到周飞扬的身边,低声叫道:“周飞扬,周飞扬,周六那事你可不许跟别人讲,周飞扬你怎么不说话……啊,你的眼睛……”
却见周飞扬缓缓地转过头来,眼睛里全是红丝,还有就是麻木、迷惘和悲伤。
周飞扬喃喃道:“我没跟别人说,没说,没说。”
“没说就好,不然朋友做不成不说,咱们的业务关系也会到此为止。”
“王安安,你说……那钱能要回来吗?”
“什么钱?”
周飞扬:“补习的钱,八千块,我被人骗了八千块。王安安,你说世界上怎么有这么坏的人呢,连学生的钱都骗。”
王安安嗤之以鼻:“才八千块就变成这样,至于吗你?我损失了六万又说什么了?对啊,那钱是我妈的,那就更不用心痛了,哈哈,哈哈。依我说,国家政策好啊,这种混帐的校外机构就是扭曲人性,就是戕害学生,早就该关了。周飞扬,你不知道我这个周末过得有多开心。”
周飞扬还在重复那句:“那钱我能要回来吗?”
王安安:“我怎么知道,就算知道,也懒得去管。即便是我妈,每年都有好几百万工程款收不回来。她说了,这算是正常的开支,也做好了心理准备。”
周飞扬眼圈忽然红了,里面含着一包泪水。大约是不想让人看到,他猛地趴在书桌上,把脸埋在双臂之间:“我们不一样,太难过了,实在是太难过了。”
“怎么还哭上了,你是祥林嫂吗?”土豪安有点烦。
周飞扬哽咽:“你们富二代根本就不懂这八千块对我意味着什么,我一个月才二十块零花钱,你说得存多久啊?得拿回来,不然,我这一关过不去。我我我,我一整天都是晕的,跟坐飞机一样,腾云驾雾。老师在上面讲了什么,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
“你们学霸也有学不下去的时候?”王安安很好奇,又感慨:“一个月怎么才二十块零用钱,不可思议,不可思议,二十年代目睹之怪现状啊!”
是的,周飞扬有点学不下去了。
下午放学的时候,做为一个住校生本不用出校门的。但他还是鬼使神差地上了公交车来到世豪广场。
不出意料,三楼的补习机构依旧大门紧闭,大落地玻璃们上还残留着被愤怒的学生家长砸出的裂纹。
他整个人都痴了,呆呆地站在那里,一站就是两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