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梦-陷落的城市
随后,整个右江城区都笼罩着一种深沉却又宁静气氛,还有一种令人恐怖的寂寞等候状态。许多能走的人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离开了,一些被商业弄昏了头脑的大肚子商人们都愁闷地等候战胜者,又或是想起自己厨房里的烤肉和菜刀假若被人当做武器看待,不由自主的开始浑身发抖。
这个时刻,人们的生活像是停顿了,街道两边的店铺全关了门,街道也几乎是没有声息的。偶尔才有一两个因为这座城市沉寂样子而胆怯的居民沿着墙边迅速地溜过。
那种由于等待而产生的烦闷开始蔓延,许多人心中却是不由得生起来了莫名的期盼:盼望敌人快点到来,这一切仿佛都不是那么的正常.......
孙良民站得高,望得远,在高高的木头杆子上面他看到:在守军完全撤退下来的第二天开始,先是几个不知从哪儿出来的岛屿国骑兵匆匆地在城区里穿过。随后略为迟一点,就是成片的岛屿军开始从城区边缘冒了出来。岛屿军其中一股从江的另一边过来的,同时从城南方向进攻的关西军和其协同军也收拢集结完毕,外围其它方向也有关西军和其协同军在活动着。几股岛屿军汇集到城区的边缘,短暂的集结后,开始一队一队的进入城区。
一些口令用陌生的语音发出来,沿着城区两侧的街道那些死寂的房屋,开始慢慢的向城区的上空蔓延开来,很多沿街的房子虽然紧紧的关闭着房门,可从那些被遮盖的窗户后面,有着无数双眼睛在看着这些来自异国的胜利者们。
看着这些排列整齐有序,身着土黄色军装的军人。人们在他们的阴暗的屋子里大都吓糊涂了,如同遇着了洪水滔天,遇着了大地崩陷,以人类若是想对抗来自大自然的灾害,无论任何聪明和力量仿佛都是没有用的。
在这种情况下,面临着人类自身制造的灾难,人们大多也是无能为力的,因为每逢一切事物的秩序受到了颠覆,每逢安全不复存在,每逢一切素来享受人为的或者自然的秩序规则所保护的事物听凭一种无意识的残忍的暴力来摆布,这种同样的感觉必然也跟着显出来。
人类仿佛就是个矛盾体一样的存在,有时候坚强比,有时候又无比的脆弱......
无论是天灾来毁灭整个的人类之时,还是那滚滚的洪水从江河之中冲破堤岸,水流之中存在无数人的尸体也有牛羊的尸体,无论是打了胜仗的军队屠杀并且俘虏那些自卫的人,又用战争的名义实行抢劫并且用炮声向其对手表达着自己的强大,背后隐藏的来自心灵深处的感受远比外在的那些尸体和伤害来得猛烈。
慢慢的在每个房子的房门处,都传来叩门的声音,随后又在门口处消失了。这是侵略以后的占领行为,战败者对于战胜者应当表示的接纳或者反抗便从此开始了。
经过了不久的时间,似乎那些初期的恐怖一旦消失了以后,一种新的“宁静“气氛又建立起来。
在许多人家中,岛屿国军官在同着主人家一块儿吃饭。军官当中偶尔也有受过良好教育的,并且由于礼貌关系,他们也替当地的人们叫屈,说自己参加这次战争是很不愿意的。为了广大范围人民的共同繁荣,于是他们来了。由于这种情感的表达,有的人对此表示感激;随后,有人迟早可能还需要这些外来者的保护。
既然是在应付着他们,人们也在考量着,对比着从前,也许可以比以前少供养几个士兵吧。并且为什么要去得罪一个完全可以掌控生死的人?如同大家说是不在公开地点和外国军人表示亲近,那么在家里讲究礼貌原是许可的。所以在门外装做彼此陌生,而在家里却快快乐乐谈话,随后有些岛屿国军官每晚待得会更长久一点,和主人家一家子同在一座炉子前面烤火了。
右江城区里面已经开始慢慢的恢复了正常的生活状态,当地人还是不大出门的,不过岛国士兵却在街道上往来不息。此外,好些黄色军服的轻装骑兵军官傲慢地在街面石块上拖着长军刀向饭馆里走,但是对普通居民的轻蔑态度,似乎并不比头段在同样的饭馆里喝酒的本国步兵军官更为明显。
然而在这座城市的上空当中仿佛总有那么一点儿东西,那是一种飘忽不定无从捉摸的东西,一种不可容忍的异样气氛,仿佛是一种散开了的味儿,那种外敌入侵的味道。它充斥着所有的私人住宅和公共场所,它使得饮食变了滋味,它使人们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远离了那个曾经熟悉的家园,变成了是在旅行中间,旅行得很远,虽然明明是熟悉的家园,却又变得陌生了起来,仿佛走进了野蛮而又危险的陌生部落似的。
战胜者开始索取银钱了,索取大量的银钱了。居民们开始照数缴纳银钱;并且他们多少都是有些钱财的。不过一个纯粹的买卖人,越是变成了富裕的,那么他就会越害怕牺牲,越害怕看见自己财产的小部分转到另外的人手里。
然而,在城区下游三四里左右的河里,靠近江心岛的地方,时常有船户或者渔人从水底捞起了岛屿国军人的尸体,这种包在土黄色军服里边发胀的尸体,大都是生前被人用刀刺死的或者用脚踢死的,有的脑袋被石头碰坏或者从桥上被人一下推下来落到江水里。河底的污泥逐渐隐没了这类暧昧不明的野蛮而充满了理由的报复,这种隐姓埋名的英雄行为,无声的袭击,好像远比白天的战斗可怕却没有荣誉的光辉。
高高挂在杆子上的孙良民就依稀在黑暗的夜色中闪过几个身影,他们还观察过这边灯火通明的街区,然后又谨慎的缩回了身影,其中有一个大胡子的人有些显眼。这些人又快速的在夜色的掩护下向江边远远的走去了,孙良民很是好奇他们的行动,可是苦于自己的视角被固定在这根杆子上,却无法移动.......
因为对这些侵略者占领军的憎恨,是能够让一些胆大的人格外坚强起来,使他们为了一个信念而不顾性命,虽然他们平时可能并不是那么的引人注目。
最后,这些侵略者虽然用一种严酷的纪律控制着城区,不过他们那些沿着整个胜利路线所干的骇人听闻的行为虽然早已造成了盛名,而眼前在这座新占领的城区里面还没有完成一件,这时候,很多人都渐渐壮胆了起来,那些做买卖的需要重新又在当地商人们的心里发动了。于是好几个都在中原地区订有利益重大的契约,而那边的城市还在本国军人的防守之下,所以他们都想由陆路启程先到海城去,再坐船从海上转赴中原那边。
于是,有些人开始利用了自己熟识的岛屿国军官们的势力,终于获得由他们的驻军司令签发的通行证。
孙良民发现自己体验不到任何身体的感受,虽然刚刚到来的时候,他还下意识的想去扶下眼镜,然而,并没有手,更没有眼镜,只有视觉还有依稀的听觉,他已经没有了对外界的直观感知能力了,他现在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是以一种灵魂状态,还是其它的什么东西,反正肯定不是正常人类的状态就这么的在灯杆的顶部飘荡着。
同时,虽然他搞不清楚自己目前的状态是什么,但是,他在这种状态下的视力是明显超出现实中很多倍的,现实中的他可是戴着厚厚的近视眼镜的.......
慢慢的,他感觉自己视线所及的城区布局还是有些熟悉的......
因为一些人获得了驻军司令签发的通行证。
所以,右江车行有一辆用四匹牲口拉的长途马车被人预定了去走这一趟旅程,到车行里定座位的共有10个旅客,并且决定在这个冬季里的一个星期二还没有天亮的凌晨时候起程,免得惹人跑过来当热闹看。
近些天以来,地面都冻透了,在出发前的星期一午后3点钟光景,成片的黑云带着雪片儿从北方飘浮过来,一直下到天黑又下到深夜没有停住。
在第二凌晨4点半的时候,旅客们都到了龙江旅馆的门口,那就是他们上车的地方。
由于刚刚起床他们都还带着着睡意,身子在衣服里面有些发抖。在黑暗当中谁也看不清楚谁;而且冬季的厚衣服把他们的身子堆得像是变了形似的。不过其中倒是有两个旅客互相认出来了,第三个就向他们身边走过去,他们开始谈天了。
“我带了我的妻子。”一个人说。
“我也是这么做的。”
“我也一样。”
那一个接着又说:“我们将来不回右江了,如果岛国人向中原走,我们将来到考拉国去。”由于某些身份相类,他们都有了类似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