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月笙发迹秘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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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入充满诱惑的大上海

杜月笙从小混迹街头,孤苦无依,15岁时只身来到上海,开拓自己的“事业”。大上海处处充满诱惑,是一个多姿多彩、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涉世之初的杜月笙在这中西并存、五方杂处的染缸里,充满了对金钱的欲望和权力的追逐,他不安于现状,竭力寻求发展,费尽心机跻进青帮行列……他在一步步寻找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一、从小具有蛮横霸道的狠劲

1888年8月22日,清光绪十四年中元节,也是民间俗称的鬼节,杜月笙出生在上海浦东高桥镇杜家宅一座低矮狭窄的破旧草房中。

杜月笙本名月生,发迹后易名“镛”,“月生”改“月笙”作字。他的幼年境遇十分悲惨,2岁丧母,4岁丧父。随着7岁那年继母的神秘失踪,杜月笙逐渐成了既没父母又没兄弟姐妹的孤儿,他流落街头,加入了高桥镇野孩子的行列,整天在茶馆赌溜走,捞到什么便吃什么。

杜月笙12岁的时候,开始结交一帮朋友。那是一群游手好闲的少年,他们有的偷,有的摸,有的赌。在他们的带领下,杜月笙开始偷偷地把自家老屋里的东西拿出去卖掉,再用这些钱去赌博。

家里的坛坛罐罐以及桌椅板凳,只要是能换钱的,他都敢拿。偷卖杜家老宅的旧物使他可以继续去赌,到后来,赌钱就真成了杜月笙一生的嗜好。

一天,杜月笙用老宅里的一杆秤当了15枚铜板,又走进了一家赌场。他这一次的手气出奇地好,连押三次宝都赢了,结果工夫不大,就赚了75枚铜板。

杜月笙高兴地花了30枚铜板在小饭馆里要了一桌酒菜,饭饱酒足之余,杜月笙突然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只要人聪明,办事得法,再加上运气,就会有“一本万利”的事,既然可以有“一本万利”的事,小瘪三也完全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地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人”。

这对杜月笙来说无疑是一个惊人的发现,而杜月笙超过许多人的地方,就在于他会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的发现运用于实践,而且绝不怕头破血流。

吃完饭,杜月笙怀揣着另外那45枚铜板,又来到了那间赌棚。他迫不及待地要验证自己的发现。但这次他却输了,而且输得很惨。他不但把刚才赢来的那45枚铜板全部输掉了,就连他当了秤换来的15枚铜板的本钱也一齐输了进去。

眼看着庄家把他最后的一个铜板也收了过去,杜月笙有些发蒙,他双眼发红,紧盯着庄家收钱的手。这一进一出对他的打击实在太大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刚刚还在赌棚里春风得意、在小饭馆里大快朵颐的自己,又在顷刻之间便一无所有、跌进谷底了呢?

在稍加思索之后,杜月笙决定孤注一掷。围在赌桌前吆五喝六的一班赌客们吃惊地回转身来,看着这个刚才因为赌光了钱而被他们拨拉到一边去的小瘪三。

杜月笙分开一时间不明所以的赌客,从后面重新又挤到赌桌前,旁若无人地往赌桌边上一坐,盯住了庄家,说:“我再押5枚铜板。”在这张细长的还挂着一丝孩子气的脸上,竟然透出一股寒气。一时之间,竟让满场的人都屏息静气地给他闪开一块地方,注视着他与庄家的赌注。

这次,杜月笙并没有按规矩把赌资放在桌上,因为他已经没有钱了,他就是想赤手空拳地再赌一把。庄家看了他一眼,却并没有要求他把钱拿出来。一则是庄家印象里这个小伙子每次都能拿出钱来;二是刚才杜月笙的表现多少有些把他给镇住了。

于是,庄家开始在赌棚中间的这张桌上和杜月笙押宝。全场死寂,杜月笙能感到冷汗从自己攥紧的手心里冒出来。他赌输了,于是他拔腿就跑,但赌棚里的打手很快就抓住了他。

赌棚里的打手极为气愤,伸手将他抓住。一巴掌扇下去,杜月笙顿觉眼冒金花。

“日你妈的,就你这样子也敢到老子这里来叫空!”“把他衣服扒下来,撵出去,不要耽误时间啦。”……

打手们三下五除二,将杜月笙的小褂子、小裤子统统扒了下来。然后,在他的屁股上重重地扇了一巴掌,吆喝一声:“滚吧!”

杜月笙浑身赤裸,觉得身上微微有些凉意。赌徒们看着他说笑了几句,便又都专心致志地埋头去赌了。

杜月笙不想出门,眼巴巴地看着打手,想讨回一件衣服。打手眼一瞪:“快滚!”无奈的他只好走出门去。

他磨蹭着,在地上寻找着。他想,此时要是有块破布,或者是一张废纸能遮遮屁股就好了,但地上只有斑斑的痰迹和凌乱的烟屁股。

此时正是初秋季节,外面的阳光很灿烂。杜月笙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一阵微风过后,树上的树叶哗哗直响。他快走两步,想找两片大树叶遮遮身,但又停下了。树叶又能挡住什么呢?其实,真处在狼狈中,穿衣服也是没有什么意义的。

于是,杜月笙停下来,转过身,看了看赌棚,猛地冲上前去,对准赌棚的门狠狠地撒了一泡尿,骂道:“我叫你们将来都跪着叫我爹!”

俗话说,三岁看老。一个人的心理素质、个性特征往往在小时候就形成了,长大后也很难改变。少年时的杜月笙敢于在众多打手的眼皮底下,赤手空拳地赌一把,从这件事情可以窥见其性格的一部分:蛮横霸道,狠劲十足,而且赌性极强。

二、不安于现状,图谋改行

14岁的杜月笙觉得自己在高桥镇再待下去,也不会有什么大出息了。因为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家里的破烂全给他卖光了。在高桥镇上亲友父老的心目中,他已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坏小子。

他很清楚,若是继续待下去,到头来只会和赌棚里的那些打手、赌棍们一样,终日混个肚子圆。而不远处的大上海,五花八门,五光十色,才是大显身手的好地方。

就这样,杜月笙离开了无依无靠的家,来到上海滩,在十六铺“鸿元盛”水果店做学徒。没几天,因偷钱去赌博,他被老板赶了出来。没了工作,衣食无着,他只得在街上打流。

一天,就在杜月笙在大街上饿得慌,惶惶不可终日的时候,他碰到了曾和他在一起当学徒的王阿国。

“月笙,你在这干什么?”王阿国也发现了他,就在杜月笙想躲开的时候,叫住了他。

“我,我没得做,闷得慌。”杜月笙立住脚,如实地说。

看到杜月笙的这副样子,王阿国知道杜月笙在街上打流,也没多问,就带他来到了一家浙江人开的面馆,点了两碗面条,一人一碗,吃了起来。原来,王阿国师满后,在十六铺一带开了一家“潘源盛”水果店。

吃完面条后,看在师兄、师弟的情分上,他让杜月笙到他的店里当了店员。

杜月笙刚进“潘源盛”时,鉴于在“鸿元盛”丢掉饭碗的教训,一心一意地帮助王阿国做生意,按月领取一份薪水,逢年过节还有红利可分。

但这种安分守己的日子,并不合杜月笙的心意。又干了不到半年,一天,他向师兄提出自己想立个摊儿,干自己的买卖。

王阿国见他如此,也没有说什么,将一些卖不掉的烂水果送给他,并给了他一点本钱,杜月笙便在十六铺码头旁边挤了一角,摆了个水果摊。晚上,无处落脚,他就同一些叫花子睡在小客栈的鸽子笼里,有时也混在大街桥下过一夜。

杜月笙穷归穷,但有一副侠义心肠,在穷兄弟堆里颇有点儿名气。他身边有几文钱时喜欢布施给这伙“瘪三”,当自己没吃时,也不客气地敲敲瘪三们的竹杠。

在卖水果的生涯里,杜月笙得到了两个外号,一个是“水果月笙”,一个是“莱阳梨”。

由于杜月笙有一手上好的削水果皮的手法,他往往站在别人背后,在看人家搓麻将或推牌九,嘴里和别人谈笑的时候,飞快地动着手指,一眨眼工夫,均匀地削下一圈圈果皮,粗细深浅如一,一刀到尾不断不折。加上善于精打细算,从不把烂掉的水果扔掉,而是削了皮去卖,切块贱卖或用糖腌渍起来,故被同行戏称“水果月笙”。

“莱阳梨”是因为他卖水果也很特别,一只烂梨子,经他巧手一削,烂疤一剜,用雪亮的小刀在梨屁股下一戳,直送到对方的鼻子底下,喊:“哎,甜脆喷香的莱阳梨,价钱便宜,尝一个!”不管对方要不要,他是把梨子硬塞到你的嘴里去,叫人不得不买。

杜月笙虽然为自己有这两手绝活而自豪,可是并不打算靠这种小玩意儿过日子。在这五光十色的上海滩,靠这种小玩意儿赚几个小钱度日,有时连饭都吃不饱,哪还能谈什么发达呢?在这寒酸的日子中,小小年纪的杜月笙却有心改行了。

后来,杜月笙干脆扔掉水果篓、水果刀,领着一帮小瘪三做起“抛顶宫”的勾当来。“顶宫”是流氓称帽子的黑话;“抛顶宫”就是趁行人不备,抢走他头上的帽子。

在这个行当上,杜月笙又练就了一手好功夫。他跟在一个人后边,到熙熙攘攘的地方上前一挤,对方头上的礼帽便不翼而飞,到了他的手里,接着转身一扬手,那顶帽子就像如今青年人玩的飞碟一般,掠过行人头顶,十分准确地落在十丈远的一个同伙手里。动作干脆利落堪称一绝。几只“顶宫”到旧货摊上一转手,便有几块银元进账,小兄弟几个,可以吃喝几顿了。

虽然“抛顶宫”手法娴熟高明,手到擒来,但这种小技艺,充其量也只是小瘪三的勾当。

杜月笙深信“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句俗语。可在这光怪陆离、诡谲欺诈的复杂环境中,杜月笙想要发达,既没有请客置酒的本钱,又缺乏实力派人物做靠山,谈何容易?

他每每看到财佬们个个汽车进汽车出,西装革履,不但有财有势,而且妻妾成群,他不禁牙根恨恨,心中痒痒,白日里做梦都想过过那种天堂的生活。可惜,事与愿违,这样晃了一年多,仍是个潦倒落魄的穷光蛋。

于是,他经常跑到江边的赌摊上掷骰子、押宝,后来又进赌棚推牌九,上江边小船上搓麻将。赢了钱,就请那帮瘪三朋友大喝一顿;输了钱,再去偷,去抢,去卖水果。

许多人在少年或青年时期都有过坎坷、多舛的经历,为了图谋发展,有的甚至尝试过无数种行业或工作。但他们几乎都有一个共同的特性,那就是不安于现状。他们在充满了对金钱、欲望、社会地位追逐的同时,始终对自己的现状不满意,这可以说是一个人努力前“奔”的原始动力。面对灯红酒绿的大上海,杜月笙同样有着自己膨胀的欲望。

三、依托朋友寻发展

一天,杜月笙见生意清淡,闲着没事,于是想到了和他最为知心的在浴德池当扦脚师傅的“扦脚阿二”。杜月笙与阿二已有十来天没见面了,他身上很久没洗澡也痒痒,于是,就收起摊子,漫步到浴德池去找阿二聊聊,顺便洗个澡。

谁知他在浴德池找来找去,就是找不到阿二,到茶房一打听,方知阿二已有个把星期没来上班了。杜月笙一听,以为阿二的哮喘病又复发了,担心他的病情,他二话不说,拔脚冲出浴德池,三步并成两步往阿二家中跑去。

阿二也是个单身汉,就居住在浴德池的附近。杜月笙不多一会儿就赶到了阿二的住处。但是这里房门紧闭,杜月笙忙敲房门,好久不见动静。杜月笙又赶忙去见房东太太,打探阿二的情况。

“阿二啊,我也不知道他上哪儿了,只记得上星期来交过房租,并把下月的房租也提前交了,可能这些日子也不会回来。”

“你看他的身体怎么样?”

“人挺有精神,不像有病。”

“你多长时间没见到阿二了?”

“好几天了!”

杜月笙一听阿二没生病心定了些,但一听到阿二多日不归,又有些不安。他辞别了房东太太,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回家去了。

杜月笙一到家中,饭也不做,和衣就倒在床上,胡乱猜着阿二的下落。他心想,上海乱得很,要是阿二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如何是好啊?想来想去,心里不是个滋味。他正在烦恼时,忽然有人敲门,开门一看,原来是楼下的小三,手拿着一封信。杜月笙接过信,跑回房内去了。

他取出信一看落款,心中一喜:是阿二写来的。他急急地读起来,方知阿二现在已在青岛了。

杜月笙一口气读完信,又喜又惊。喜的是阿二有了着落,惊的是平常不太有声响的阿二干事倒也干净利索,竟然到青岛谋事去了。他不禁自叹不如。

这天夜里,杜月笙难以入眠:上海滩实在难混啊!我在上海摆了这么长时间水果摊,还混不出一个模样来。阿二这个人样子比我差多了,而这次他却比我想得远,干得漂亮……

原来,阿二见上海混不出世面,就决定去闯闯世界。他见有人去闯关东,所以上星期没同任何人打招呼,独自登上了去大连的船。想不到,船靠了青岛后,黄海上刮起了暴风,船就在青岛避风。阿二上岸后,见青岛不错,就决定先在青岛闯闯。关东闯不成闯了山东。阿二在信中说,青岛这地方好混。目前,他正在一家木行内当伙计。

杜月笙一夜辗转,等到鸡鸣头遍,披衣起身。他用冷水一洗脸,顿时脑清目明。心想:“我何不像阿二一样,到外头去混混,去闯世界去!”想到这里,杜月笙决定歇业一天,到城隍庙去求城隍老爷指点迷津。

大清早杜月笙就赶到了城隍庙,抢烧了一炷头香,祈求城隍老爷保佑发达。烧完香,他去湖心亭喝茶吃点心,然后在老城隍庙内游玩一阵。当他再次走到庙门口时,只看到庙前有一个拆字摊,摊前人头挤攒,围着一大群人,生意极好。他又见摊旁挂着一幅名幡,上书三个字:张半仙。

“嗬!好气派。其他拆字摊都号称某铁嘴某铜嘴的,他却自称半仙,可见他的算命本领非同一般!”杜月笙心中不由一动,“何不请这位半仙先生指点我的前程呢?”于是,他挤到摊前,从半仙的纸签中摸出两个纸卷,看也没看就递给张半仙。

这位张半仙半闭着眼,接过纸卷,慢声慢气地问:“先生要求何事?”

“先生,我要出门做生意,请问何方吉利,何方不吉利,前程如何?”

张半仙将纸卷打开,看了两眼纸卷中的字,然后闭上双眼,口中念念有词。突然,半仙圆睁双眼,大叫一声:“出门东北方,必有贵人帮。好自为之,前途无量。”

杜月笙听了喜出望外,赶忙摸出一块银元,双手捧给半仙,说了声“多谢”,然后喜滋滋地回家去了。

但是,一回到家中,杜月笙又犯起愁来,老大的一个东北方该往何处呢?到底东北方向的哪一个地方才是有贵人帮呢?他左思右想,突然想到了青岛。这正是东北方向,好友阿二又在那里,到了那儿又有个照应。主意已定,杜月笙也顾不得休息,赶快到轮船码头购买去青岛的船票,又匆匆打点行李,一直忙到半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他就起了床,快步向码头走去,稍待了一会儿,就登船去青岛了。

到达青岛后,杜月笙找到了好友。虽然前后不到半个月,此时,阿二已在这家木行当账房先生了,大有一番管家风度。阿二见好友来到,格外高兴,答应介绍他在木行中做工。

阿二将杜月笙引荐给老板。老板见他清秀灵活,很是高兴。交谈之后,老板又觉得他口齿伶俐,反应又快,是块搞推销的料,当下就聘他为木行的推销员。

杜月笙高兴极了,这是他的拿手好戏,因为他有一张能说会道的嘴和一副精明而灵活的头脑。结果,由于他推销有方,钻营有术,为老板不断扩充地盘,承揽了一大批新建洋房所需之材。木行的生意日渐兴隆,老板对杜月笙更是另眼相待,视为心腹之人,言听计从,业务上的事全由他一人说了算。

这个木行老板也是个精明人,但就是有一个缺点——贪色。姨太太有六七房,其中七房姨太太20岁刚出头,知书达理,还会说一口流利的上海话。老板最宠她,她也操纵着木行的大权。

杜月笙见卖水果很难改变自己的现状,便挖空心思寻找朋友阿二帮忙,出门寻找活路。虽然在短时间内未能找到适合自己的门道,但依然费尽心机想办法。而在成为本行的推销员以后,他钻营有术,为老板不断扩充地盘,使得老板对他另眼相待,视为心腹之人。从他刚出道时的一些行径可以看出,他便是一个善于投机取巧、心机深远之人。

四、初次失败的情感经历

八月十五中秋节这天,七姨太和老板在公馆设宴招待木行的有功人员,共度佳节。下午6时,杜月笙等人应邀前往老板府邸。

一路上,阿二已对杜月笙说及七姨太的相貌人品,并要杜月笙注意言谈,不要说大话夸海口,并断言七姨太今天肯定要注意杜月笙,而且还会出其不意地难为他,因为她可能要试探一下他的真正能力。杜月笙把阿二所说的注意事项一一记在心中。

同行们在老板公馆的客厅里聚齐,见老板和七姨太还没来到,就坐下来喝茶聊天。约莫过了一刻钟,老板才从屋里出来。大家寒暄几声后,老板吩咐一声:“开宴吧!”

杜月笙刚坐定,只觉得身后飘来一阵阵香风,刚想回头看时,坐在旁边的阿二已站立了身子,同时杜月笙也觉得衣服被阿二拉了一下。这时,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阿二说:“夫人,您好!”

杜月笙一听,知道是七姨太来了,赶忙站起身来。谁知杜月笙猛一回头,四目相对,当即怔住了:好一个七姨太,赛过七仙女!她身段凹凸有致,身材苗条,身穿上等长旗袍差不多是裱在身上,露出了全部的线条,下身半隐半露着迷人的大腿,红润的嘴唇好像两片带露的花瓣,微凹的嘴角边隐约挂着一丝笑意,一头乌黑光洁的秀发梳成了几十条细碎均匀的小发辫,发辫分披两肩,束起来套入背后的辫套中,耳边拖垂着两串长长的耳坠,颈项上围着一圈用彩珠银牌连缀而成的项串。这真是一个妩媚的女人,杜月笙愈看愈身心愉悦……简直是着迷了。

这七姨太似乎也着了魔,杏眼含笑,直瞟着杜月笙。杜月笙被七姨太的妩媚秋波一击,顿时变得舌笨口拙,甚至忘记了也应该对七姨太笑笑,以表示礼貌。

“夫人,这就是我的兄弟,新近从上海到这儿来干活儿的!”

七姨太被阿二的几句话说得如梦初醒,赶忙收起失态之状,嫣然一笑,说道:“就是这位杜先生,快请坐,请坐!哦,大家请坐,多喝酒,多喝点酒!”

众人一听,忙说:“夫人请坐,夫人请坐!”

席间,杜月笙只觉得七姨太的秋波在自己脸上荡漾,火辣辣的有些不自在,心怕有什么举止不当失了饭碗,正想不如找个理由告退,可是猛然耳边响起张半仙的话:“出门东北方,必有贵人帮!”不由得心中一沉,莫非她就是自己的“贵人”?想到这,他随之又一喜,心也定了,话也多了。一时间,他在席上妙语横生,逗得主宾们前仰后合,笑声不断。

然而,在谈笑之中,杜月笙边说边用眼光去寻找七姨太,顿时两人眉来眼去,无言之情在秋波中传递,钟情万分。酒至半酣,杜月笙不禁欲火中烧,无法控制住自己,情不自禁地夹起一筷子菜来,站起身,面对着七姨太,说:“今晚,我太高兴了,我,我敬……”

话到此时,杜月笙只觉得小腿上被人猛踢了一下,顿时一惊,一哆嗦,酒也醒了大半。原来,阿二已看出了一些苗头,他生怕杜月笙惹出是非,紧要关头用脚悄悄地猛踢了他一下。这一脚把杜月笙正将丢掉的魂儿踢了回来,他赶忙把菜往嘴里一塞,连菜带话一起咽了下去。他举起酒杯,对大家说:“团圆之夜,良宵难忘,我祝大家顺心发达,干杯!请!”

七姨太一听,笑出了声,忙说:“干杯!祝大家时时顺心,事事如愿!”

说完,对着杜月笙又一个秋波抛来,弄得杜月笙的心像有蚂蚁在爬,痒痒的。

为什么七姨太这么眷顾着杜月笙呢?原来,她早就听老板提起杜月笙生意做得好,并且一听他是从大上海来的心里更是有好感了。杜月笙一进入客厅,躲在帘后的七姨太就注意到他的一举一动了。

杜月笙眉清目秀,老板哪里及得上他半点。看着看着,七姨太心头就蒙上了一层莫名其妙的感情之纱。现在,七姨太虽也是心急情切,大有与杜月笙相见恨晚之情,但她毕竟老成持重,不露声色,而心中的计划却悄然而成。她见杜月笙失态之状已经收回,赶忙敬完酒,自己就先回房中休息了。

过了几天,老板去济南看望父母、发妻以及子女,将木行的事一一托给阿二和杜月笙。老板走后的当天下午,杜月笙便与七姨太有了第一次私情。

从此,两人经常密约,欢度良宵。然而,七姨太对这并不满足,而是想与杜月笙私奔做长久夫妻,因为木行老板年老乏力,七姨太虽然得到宠爱,但是并不喜欢他。

一天,她对杜月笙说:“我不想待在青岛了,你上海有路吗?”

杜月笙一听,心领神会,沉思了一会儿,说:“路是有的,我原来只是一个摆水果摊的,养不活你啊。”

七姨太忙说:“这个你放心,只要你有路,其余的一切我包了!”于是,两人细密地商讨了出走的计划。

一天晚上,七姨太席卷了木行的巨款和自己所有的金银细软,准备和杜月笙一起离开青岛到上海。他俩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后,租了一辆人力车,一上车就匆匆向码头而去。

哪知,杜月笙与七姨太的这份姻缘并非预料的那么顺利,正当他们准备走的时候,木行老板回来了。

他们刚刚转过中汇大楼,迎面飞奔而来一辆马车,马车到了他们近前,戛然而止,从车上跳下木行老板和几个随从。七姨太一看,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杜月笙知道躲不开,只好让车夫停住,静等老板走近前来。原来,老板已在济南得知了此事,气得一夜没睡,第二天天不亮便返回青岛,到得家中,扑了个空,一问才知七姨太刚走,于是他抄近路而来截住了他们。

这时,他铁青着脸,几步冲上近前,对着杜月笙啪啪两巴掌,口里大骂:“你这个混蛋!好个王八蛋,竟敢占用我的女人,胆子真可以包天了!”

杜月笙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不动,这时见事情败露,七姨太在车上低声抽泣。老板一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这个贱货,在家给我养汉子,回去我再收拾你!”

说着,他转向杜月笙:“你这个畜生,我念你过去给我效力,我也不罚你,你马上给我滚蛋回上海,我不想看见你。如果再撞见你,扒了你的皮!快滚吧!”

杜月笙回过头,看了一眼如泪人一般的七姨太:“夫人,对不起!别怪月笙无情义,我没有本事啊!”

七姨太此时已是哭得泣不成声,她抬起泪眼看了看她的心上人,算是对他的送别。杜月笙一转身,就消失在了木行老板和七姨太的视野之中。就这样,杜月笙又回到了他的上海滩十六铺。

年轻时的情感经历往往会使一个人迅速地成熟起来,每一次的失败都可以是一次教训,杜月笙在最后面对七姨太时无奈地说了一句:“我没有本事啊!”他知道,一个男人,如果没有权势和地位,在社会上永远是说不起话的。这种复杂的经历使他日后变得心狠手辣,无所不为。

五、在“小八股党”里称王称霸

杜月笙回上海后,仍支撑起他的水果店来,但情场上的失意使他开始嗜赌如命。

掷骰子、押单双、推牌九、搓麻将,他无所不干,一度迷恋于34门押其一的赌法,赌注也由小渐大。渐渐地,到了他一天不吃不喝可以,一日不赌却难以度过的境地了。

杜月笙与小瘪三们相依为命,日子过得很苦,但他是个富有心计的人,常常出些坏主意教唆小瘪三们混饭吃。身边无钱,他就喝令他的瘪三伙伴把裤子脱下来,让他拿去当了下赌场;输光了赎不回来,让他们穿自己的裤子出去,自己却躺在被窝里睡觉。

一天,杜月笙又带着几个哥们儿在十六铺码头游荡。计从心来,他让一个叫阿狗的拿了一瓶装着自来水的酒瓶,挤在人堆里。轮船一到码头,人特别拥挤。阿狗跑到一对衣着华丽的男女身旁,将酒瓶往地上猛地一砸,“砰”地一声,摔得粉碎。

随后,阿狗随手拉住那个女的衣角,大声嚷道:“好啊,你把我的酒瓶给碰碎了,你不赔,小爷儿今天跟你拼了!”

接着,杜月笙立刻蹿了过来,围着这对男女,捋起袖子,软硬兼施地说:“先生,你有话好讲嘛,何必摔酒瓶,这个小师傅替人做生意这酒哪赔得起?先生,你看怎么办吧?”

他边说边往那个女的身上靠去。那女的吓得浑身发抖,惊慌不迭地从手提包里拿出几张钞票丢下,拖着男的就走。

杜月笙拾起钞票,微微一笑,用手指蘸着唾沫数了数,“啪”地一声在手背上一弹,抽出一张给阿狗,随后扬长而去。

十六铺的乞丐、流氓数不胜数,而那些打扮得妖形怪状的风骚“野鸡”,挤在人群里拉客的也不算少。

在昏天黑地的上海滩,妓院很多,分为三四等。头等为“书寓”,妓女能弹会唱,善说会道,妓女称做“先生”,只陪酒,不留宿。二等为“长三”,妓女七成能喝,陪酒只收三块钱,茶围也收三块,所以叫做“长三”。三等之下为“幺二”,陪酒只收两块钱,茶围收一块钱,所以叫“幺二”。最低级的俗称“野鸡”,即烟花间妓女,除了抽大烟外,就是撩衣解扣,只能靠与男人媾欢出卖肉体为生。

杜月笙从小就贪玩,父母早逝没人管,早就试过男女之事,这次青岛之行更让他体会到了人间至境的快乐,现在除了赌外,拈花惹草也是他生活的内容之一了。但是他只是一个朝不保夕、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小摊主,不要说“书寓”,连“长三”、“幺二”也不敢问津,他只有到烟花间乱搞。

这天,他来到烟花间,一个约莫30岁上下的女人,看见杜月笙那股灵活劲儿,便笑眯眯地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喂,小兄弟,生意做得不错呀。”

杜月笙见是一个胭脂花粉涂得血红的陌生人,尴尬地笑了笑,说:“太太,有事要帮忙?”

那女人道:“我是小东门的大阿姐,想请你到我店里帮点忙。”

“大阿姐”是小东门烟花间的老鸨,颇有点小名气,杜月笙曾听人谈起过。他心想:自己现在正是落魄的时候,能找个地方落脚就不错了,管它是烟花间还是燕子窝!于是便也有心去那儿。

上海滩几年多来的世面,已将杜月笙磨炼得鉴貌辨色,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当即一口应允,拍拍胸脯,说:“没问题!”

闻言,大阿姐从袋里掏出几张钞票,对杜月笙说道:“好,小兄弟,你先去洗个澡,剃个头,换身衣裳,就来找我。”

大阿姐经营的烟花间是最低一级的妓院,专在码头、街面上拉客为生。来往的嫖客以地痞、流氓为多,也有些乡下佬。杜月笙来到这里后,就在花烟间里打杂,代妓女拉皮条,为嫖客跑腿买烟什么的。

那时,上海滩的妓女有个不成文的规矩,结拜“十姐妹”的风气甚盛。所谓“十姐妹”并非都是女的,而是九个妓女加一个男的或十个妓女加一个男的,这个男的必是黑社会中有势力的人物,妓女与其结拜,就是为了求得他们的一些庇护,而不至于受到嫖客的欺负,作为回报,她们对结拜的兄弟是白玩不收钱。

大阿姐在黑社会里颇吃得开,与三教九流来往甚密。杜月笙混迹于这种场所,很快与一批流氓恶棍混得烂熟。他羡慕这些人各霸一方,作威作福,更感到如果没有靠山,没有势力难以在这种蛇蝎出没的地方捞到便宜。只要有势力,干什么都能发财。于是,他有心去做一个敢作敢为的大恶棍。

一天,吃过中饭,杜月笙到客堂里向大阿姐请安,见大阿姐正陪着一个小伙子闲聊。这人生得浓眉大眼,虎头虎脑,人高马大,20岁刚出头,穿一身黑香云纱衫裤,说话粗声粗气,杜月笙一瞧便知这是地盘上的角色。于是,他恭恭敬敬地打了个招呼:“先生,您好!”

“新来的?”那人斜视了一眼这位陌生的伙计。

大阿姐忙上前介绍:“这是我的干儿子,叫月笙。泉根,今后你可要多照应照应。”

“多大啦?”

杜月笙如实回答了自己的年龄。

这位叫泉根的走上来,扳了扳月笙的肩膀,又用力试试他的腰板,半晌才吐了一句:“好。这小子将来会有出息的!”

这个外号“花园泉根”的青年,是十六铺一霸,原名顾嘉棠,住在上海赵家桥,过去曾在北新泾种花,所以得了一个“花园泉根”的绰号。他是十六铺流氓集团“小八股党”中的一名打手,在流氓中以“四大金刚”诨号出名,在十六铺一带颇有名气。

在鱼龙混杂的上海滩,自从建立租界后,外商轮船在十六铺码头停泊。贩卖鸦片的生意特别兴隆,一些燕子窝的老板与土商做鸦片生意时常遭到抢劫。因此,他们愿出高价请一批流氓保镖。“小八股党”独霸十六铺,专干此买卖。顾嘉棠看中了杜月笙,于是几天之后就把他拉进了“小八股党”。

很快,杜月笙在“小八股党”里也称王称霸,抖起威风来。每当有商轮靠码头,杜月笙就带了几个小流氓蜂拥而上,如果是些没有向“小八股党”孝敬过的商家,他们就将一些燕子窝里的小伙计一拦,霸道地打开切口:“你们都是背了招牌有店、有家、有依靠的,我们是白天喝西北风,晚上吃露水的,识相的让让路。”

久在码头上跑,这些店伙计也知这批小流氓不好惹,都自认倒霉,识相地跑了,或者成了“小八股党”的布施者。

杜月笙聪明,鬼主意多,于是又用这个办法,时常对一些运瓜果、蔬菜的农民敲诈索要,赚得不少赌资酒钱。

杜月笙之所以能在当时名噪一时,是因为他对时势的充分了解和准确的把握,并在某种程度上靠投机获利。杜月笙为了在鱼龙混杂的上海滩获得生存权,他开始用心计,并在十六铺这个小圈子的范围内称王称霸,拥有自己的一席之地。此时的杜月笙,就已经具有了一些心狠手辣的手腕。

六、斗胆冒充巡捕敲诈勒索

杜月笙越混越得意,胆子也越来越大。但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能不湿鞋?杜月笙自然也有栽跟头的一天。

1911年4月28日,《民主报》刊登了一则新闻,题目是《捕房解冒探索诈之杜月笙立案请讯》。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小东门福生街有家人和客栈,店面颇阔,生意非常兴隆。来往汉口、上海的客商常在此歇脚,炒些货物运往内地。这些客商来上海一久,自然沾上烟、赌、嫖之病,在客店里抽上几口大烟过过瘾。人和客栈老板姓陈,见有利可图,便让茶房去轮船上接点小货补些烟土。

杜月笙在十六铺混久了,知晓其中内情,便想敲些竹杠多赚些外水。这天,杜月笙带着小流氓闯进了人和客栈。杜月笙昂着脑袋,踏进客栈,煞有介事地往账台上一靠,眯着眼睛对账房说:“我是巡捕房的,听说有客人在店里抽大烟,私售洋烟,这可是犯法的,难道你不晓得吗?”

账房先生也是浦东人,见来者不善,慌忙敬上一支“白金龙”香烟,同时赔着笑脸对他打招呼:“大爷,您请坐。我们店规规矩矩,只住客,不贩大烟。”

杜月笙用手挡开账房先生伸来的香烟,冷冰冰地回答道:“朋友,你说的是真的?我看见你们茶房在码头上接货,特地来拜访的。”

这时进来一位茶房,账房故意地问他:“刚才这位大老爷说咱们店里接过小货,你知道吗?”

茶房操着宁波口音搭讪道:“先生,你莫不是弄错了?”

杜月笙将脸一沉,把手一挥:“阿四,上楼去看看。”

账房先生心里有鬼,自知这帮瘟神不可冒犯,慌忙上前拦住,低声下气地说:“大爷,自家人何必做得这么绝情。有话好说!”

这话正合了杜月笙的心意,他伸出手掌一扬:“5块大洋,算是我们兄弟的茶水钱,否则巡捕房里走一趟!”

“好说,好说!”账房先生急忙数了5块钱,塞在杜月笙手里。

杜月笙把大洋向空中一抛,伸手一拢,轻巧地往袋里一塞,说声“再见”,头也不回推门便走。

待杜月笙一走,账房先生如送走了瘟神松了一口气,连忙急急上楼,把刚刚发生的事情告诉陈老板。陈老板也是十六铺滚过来的,不知哪门小角色冒充巡捕上门来敲竹杠。他立刻写了一张禀帖,要账房拿些大洋,叫过茶房来:“你马上去巡捕房走一趟,查查刚才这帮人的来历!”

巡捕房的包打听与三教九流都有来往,见到人和客栈老板送来的钱和信,收下钱后,马上派人查找,不一会儿就知道了杜月笙的底细。

巡捕房立刻发了一张传票到小东门的烟花间。这时,杜月笙正在十姐妹的九妹房中。

“咣——”地一声门被踢开了,两名巡捕冲了进来,用乌黑的枪口对着杜月笙,说:“你冒充巡捕敲诈勒索,你被捕了!”

巡捕们的架势让杜月笙一时有些慌乱。正在这时,大阿姐闻言赶来了,问清怎么回事后,对两位巡捕又是作揖又是说好话。两位巡捕就是不说话,硬是要带人走。

最后,好说歹说,两位巡捕同意由九妹免费侍候之后再说。结果,九妹为了杜月笙不被抓走,使出了看家本领,把两位巡捕“服侍”得舒舒服服。

巡捕同意由大阿姐为杜月笙作保暂不带人,随后,大阿姐又给了巡捕房一些好处,这件事才算应付过去了。但是,陈老板仍不罢休,通知了《民主报》的记者,将杜月笙敲诈勒索的丑闻登了报纸。

虽然杜月笙冒充巡捕敲诈勒索的事情最后败露,但从这件事情可以看出杜月笙善用鬼点子和计谋,“窥一斑见全豹”,杜月笙胆大包天,甚至不顾后果,他后来能成为黑社会头面人物与这种性格是密不可分的。

七、用心挤进青帮行列

杜月笙血气方刚,流氓成性。这天,他溜出小东门,径直往西走去。

走了七八里,来到了八仙桥。八仙桥属法租界面,是上海的商业重镇。一些高楼矗立,戏院寥寥无几,但是,以赌、嫖二行出名,各式各样的赌馆星罗棋布。八仙桥往南的宝带门外,便是一片东倒西歪的破旧木屋,里面全是风光旖旎的烟花间,一些小市民在辛苦疲劳之后,就在这些低级的游乐场里鬼混和消闲。

杜月笙一身崭新的打扮,眯着好奇的眼睛,顾盼着四周,走着看着,杜月笙觉得,眼前才是真正的花花世界。他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一举手、一投足之间,要有市井少年的气派,于是他一扫高桥镇上的“瘪三”意识,测度着自己,突然他想:“我再也不能像叫花子那样,要有志气在上海滩做番大事业。”

但是如何去实现这一人生宏愿呢?他脑子一转,决定还是要从赌博做起。

于是,他往赌摊信步走去。转一条巷子,突然,杜月笙觉得眼前一家赌摊老板颇有些面熟,细一想,记起此人是曾在大阿姐烟花间见过面的“套竿子福生”。他连忙上去,双手一拱,笑盈盈地招呼:“陈老板好!”

“套竿子福生”真名叫陈世昌,住在小东门。此人平生胸无大志,干的是赌、嫖两行当营生。陈世昌开赌比较特别,他把从烟花间妓女吃花酒那里学会的抽竹竿,变化成了套竿子赌具。一个铁筒,插上32只牌九,下尖上方,作签子状;或16支分成五四三二一不等的五色丝线铁签;摊主与赌客,各人插5支,赌牌九,则配出两副大牌,比较大小,赌颜色即比谁的颜色多。摊主一手抱签筒,一手挽竹篮。竹篮里装的是花生糖果。这赌摊可以赌果品,也可以赌现钱。这种流动性的赌摊是赌行中最次等的。陈世昌在上海滩虽不显眼,但他天天摆摊也还算日子过得去。

陈世昌见是杜月笙,连忙招呼:“月笙,好久不见,现在可发财了吧?”

“哪里,哪里,刚刚失风,栽了跟头。”杜月笙直言不讳,把他如何被人和客栈老板吃瘪,现在出来散心的事,详细诉说了一遍。

陈世昌慧眼识人,哈哈一笑,说道:“月笙,你靠大阿姐成不了气候,你要在上海滩混,就得拜老头子、找靠山。有事,不要说师兄弟可以帮帮忙,就是闹出点大娄子,有势力的老头子哪个不是上通天、下通地的码子,到那时,闲话一句不就掩盖过去了!”

经陈世昌这么一说,杜月笙恍然大悟。在上海滩,只要有势力,干什么都发财,不形成自己强大的势力发了财也保不住。

杜月笙问道:“陈老板能不能指条门路?”

陈世昌见杜月笙精明强悍,敢作敢为,便有意拉拢他,说:“月笙,投身青帮怎么样?”

杜月笙凡事觉得新鲜,正想在这个号称阴阳地界的上海滩找个稳妥的靠山,免得遇事吃亏上当,于是,迫不及待问:“怎么投法?”

陈世昌眨眨眼睛,神秘地露了一句:“三日后开香堂。那天半夜,你在八仙桥小庙等我。”

杜月笙看着他那副神秘的样子,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陈世昌会给他介绍一个什么样的靠山,青帮是什么,但是,望着扬长而去的陈世昌,想着今后不会受什么欺负,他有说不出的兴奋。

三天后的深夜,月落星稀。从小东门到八仙桥的小庙路上,不时出现三三两两的夜行人。他们一个个面容严肃,埋头疾走。

杜月笙在行人中发现了在恒大水果行里的伙计袁珊宝。二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他俩早已准备好了拜师红帖,袋里放着一个敬师的红包。在进香室以前,按照帮里的规矩,他们都只能算是“倥子”,拜师后才能成为青帮中的小师傅。

这青帮是上海滩势力较大的帮会,青帮势力仅次于洪门,是上海滩的第二大帮会,相传有300余年。青帮起源有许多的说法,但实际上是在清朝雍正初年为承运漕粮而形成的。然而,帮中人却把历史渊源推向明朝,以明永乐朝的文渊阁大学士金幼孜为第一代祖师。第二代祖师是罗传。罗传曾收徒三人:翁、潘、钱。乾隆年间,此三人为清廷运粮,奉准钦命,准备招徒1326名,带粮船1990只,因名义上系帮助清廷,故称青帮。

运粮之后,翁、潘、钱照军功例,被授予武职,于是公开奉罗传为祖师,立下3堂6部24辈,制定10大帮规,使青帮发展成严密的帮会组织。

3堂是:翁佑堂、潘安堂、钱保堂。6部为:引见部、传道部、掌印部、用印部、司礼部、监察部。24辈按“清静道德、文成佛法、仁伦智慧、本来自信、元明兴礼、大通悟学”排列,一字一辈。

10大帮规为:一、不准欺师灭祖;二、不准扰乱帮规;三、不准蔑视前人;四、不准江湖乱道;五、不准扒灰放笼;六、不准引水带跳;七、不准奸盗邪淫;八、不准以卑为尊;九、不准开闸放水;十、不准欺软凌弱。

辛亥革命前,上海滩的青帮以“大”字辈当家,陈世昌是“通”字辈,杜月笙拜陈世昌为老头子,按顺序列为青帮中的“悟”字辈,是很低的辈分了。

当杜月笙、袁珊宝走到小庙时,陈世昌与邀来撑场面的青帮前一辈人物已到齐了。庙祝将双扇庙门关住,大殿里香烟缭绕,烛火摇曳。神龛前放着一列营纸黑字牌位。

等了一会儿,一个引见师带着一队“倥子”直趋庙门。杜月笙跟着他们来到庙门后,引见师伸手在门上轻轻敲了三下,一会儿便听见里面有人高声问:“你是何人?”

按青帮规矩,在开香堂仪式中,任何人都不能答错一个字。引见师不慌不忙地道名报姓:“我是张某某,特来赶香堂。”

“此地抱香而上,你可有3帮9代?”

“有!”

“你带钱来了吗?”

“129文,内有一文小钱。”

答对了。庙门“吱呀”一声敞开,引见师便把十来个“倥子”领到了神案之前。杜月笙偷眼一瞧,只见神台上放着17位祖师的牌位,正当中的一位是“敕封供上达下摩祖师之禅位”。

这时,陈世昌正端坐在一张靠背椅上,陈世昌是这群“倥子”的命师,他的两旁,排着两行赶香堂的前辈。

随即,有人端来一盆水,从本命师起,按着辈分次序,一一净手。净手代表沐浴,水只有一盆,手倒有好几十双,轮到杜月笙洗时净水几乎变成了烂泥浆。然而,他不但没认为脏,反而满心虔敬地洗了又洗。

按照规矩,净好手后,还要斋戒,又一大海碗水被人端过来了,接着大家又从本命师依次转下去,一人一口,喝时嘴巴不许碰到碗边,喝过净水,就算斋戒过了,从此可以专心致志地迎接神祖了。

这时,抱香师走出行列,高声唱着请祖诗:“历代祖师下山来,红毡铺地步莲台;普度弟子帮中进,万朵莲花遍地开。”

在难听的歌声中,杜月笙随着其他人在各祖师牌位前磕头烧香,这时庙门被关紧,抱香师宣布:“本命师参祖!”

这时,陈世昌离座就位,面向坛上,先默默念了一首自己都不明白的诗,然后自报家门道:“我陈世昌,上海县人,报名上香。”他报完之后,又行了一个三磕头。在他的背后,在场的人纷纷如法炮制,向着神坛磕头。

到此,杜月笙精神一振,跟随着引进师参拜命师,参拜在场的本门爷叔。

参见完毕,杜月笙又学着众人的样子,把预先准备的拜师帖和贽敬呈递上去。拜师帖是一幅红纸,正面当中一行字:“陈老夫子”,右边写三代简历,自己的姓名、年龄、籍贯,左边由引见师领先签押,附写上了年、月、日。

拜师帖的反面,写着一句誓词:“一祖流传,万世千秋,水往东流,永不回顾!”

递上拜师帖之后,赞礼师分给各人三支香,“倥子”们捧香下跪,恭听传道师介绍帮内历史。介绍完毕,陈世昌俯望着跪着的“倥子”问道:“你们进帮,出于情愿,还是人劝?”

众人回答:“出于情愿!”

于是,陈世昌厉声教训道:“既是自愿,要听明白,本青帮不请不带,不来不怪,来者受戒,进帮容易出帮难,千金买不进,万金买不出!”

杜月笙和其他人诺诺连声:“是,是!”

陈世昌收齐了拜帖,突然威严地喊了一声:“小师傅们受礼!”然后,他又冷冷地随即扫了众人一眼,便滔滔不绝地讲起青帮帮规及帮内各种切口、暗号、动作、手势……最后,他说:“你们掌握了这些,无论走到什么码头,只要青帮人在,亮出牌号,就能得到帮助。但如用错,被视为冒充,也会招来杀身之祸。今后你们都是‘悟’字辈的人了。”

杜月笙及其十余位“同参兄弟”便成为青帮正式成员了。

当时的大上海是一个多姿多彩、光怪陆离的花花世界,一口青红皂白、五花八门的大染缸,处处充满诱惑,处处洋溢罪恶,这中西并存、五方杂处的染缸,正在急剧地进行融化与混合。超速的发展与瞬息万变的复杂环境,逼着置身上海的杜月笙,为了应变而促成自己本身的变化。涉世之初的杜月笙充满了对金钱的欲望和权力的追逐,他不安于现状,竭力寻求发展,终于费尽心机挤进了青帮行列……

八、患难之际的结交

加入青帮之后,杜月笙自恃有了靠山,于是赌、嫖两事更加肆行无忌。有时在赌棚赌红了眼,麻将连搓三日两夜还不肯停手。

杜月笙天天要去赌钱,从事赌博,不但需要金钱,而且浪费时间。可杜月笙年少体力强,精力旺,赌兴又特别浓,一上桌子就不想下来。于是,潘源盛水果行便时常找不到杜月笙的人。有时候,他会接连失踪八九天。

念及当年一道做过学徒,看在师兄弟的分上,王阿国隐忍不发,只是趁杜月笙红肿双眼哈欠连天地回来时,婉言向他规劝:“做事是做事,白相是白相,凡事总要有个限度。”但这些话杜月笙哪能听得进去?

旷工的次数与日俱增。王阿国的劝告也越来越多,话也越来越重。杜月笙向来是受不住闲话,服软不服硬的。王阿国劝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礼,叫他赔出性命来,他也没话可讲。然而,王阿国要是搭起老板的架子来,那他就绝不会服从了。况且,杜月笙正因为嫖、赌用尽了钱财,束手无策,心中的焦躁比王阿国更胜十倍。所以他就等着和王阿国翻脸。

杜月笙开始挪用店里的款项。只要有钱从他手里过,他就先拿去赌。赌赢了,回来把亏空填上;输了,就把希望寄托在下一次,等着翻本,等着捞。可亏空却越来越大。

杜月笙觉得,麻将和挖花输赢有限,不如来牌九,赢得快,这一来,杜月笙输得更惨,什么法子也翻不过本来了。潘源盛那边,亏空太大,他自己觉得不能再去了。于是,他离开了王阿国,躲着他,不和他见面。

这一段时间,杜月笙跟着他的老头子陈世昌,沿街去套签子。两三个月后的一天,杜月笙突然在八仙桥遇见了同参兄弟袁珊宝。

杜月笙觉得自己太寒碜了,他想躲开这位同参兄弟。袁珊宝也看见了师父、师兄,他忙过来打招呼。他首先问了老头子和师娘的好,然后趁陈世昌忙着做生意,悄悄拉了一下杜月笙的衣袖,来到一处墙角。

“你为什么不回潘源盛?”

“这……”杜月笙说不出话来,张了半天嘴,才说道,“我用空了店里不少钱,王阿国一定对我恨之入骨,我何必再回去自讨没趣呢?”

“天地良心。”袁珊宝替王阿国喊起冤来,忙不迭地说,“王阿国天天都在惦记你,常说:‘这杜月笙也不知跑哪去了,自从他一走,我们店里少了个跑街的,生意越来越差。’至于你欠店里的钱,这么久了,我还从未听他提到过一个字。”

几近绝望的杜月笙,听了袁珊宝的这几句话,觉得有一股暖流流进了心田。他觉得,王阿国对他真是情深似海,恩重如山,自己应当知恩图报。

拉着袁珊宝的手,他们一起来到老头子陈世昌面前,对老头子说:“王阿国对我友情深重,不咎既往,我想还回水果行干老本行。”

“去吧,跟着我你是不会有大出息的。不过,要干好!”

“师父放心,我保证。”

听说杜月笙又回来了,王阿国欢天喜地地从店里迎出来。为了表示重新做人,有一个多月的时间,杜月笙下定决心,戒除嫖赌,连外出都极少。他自己要求不再跑街,只替王阿国看店。

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两个月没到,杜月笙又觉得寂寞无聊,日子难以打发了。在一个下雨的夜晚,他故态复萌,悄悄溜了出去,先在一家赌场里赌了一夜。天亮时,又钻进一家妓院,钻进别的嫖客刚刚离开的热被窝。

狂赌猛嫖几日后,杜月笙突然病倒了。这次的病,来得猛,短短几天工夫,杜月笙已不能下床。

好在王阿国极讲情义,整日请医抓药,整治不休。袁珊宝也知道了,见无人侍奉,就把杜月笙背到自己的小屋里,就近照料。可是,杜月笙一连半个月发高烧,说胡话,一直昏迷不醒。医生说他有性命之忧。

有一天,趁着杜月笙醒来,袁珊玉和王阿国一起问道:“月笙哥,你在高桥乡下,还有什么亲戚没有?”

杜月笙此时神志已清,虽然身体虚弱,还是明白,自己一定是不行了。两位好朋友的意思,一定是自己死了后,该向谁报告这凶耗。回想自己幼年丧母失父,饥寒交迫,他不由满心酸楚,泪流滚滚。

“月笙哥,不必伤心,我们是怕你在病中思念亲人。”

杜月笙强忍住泪水,想道:父母双亡,继母不知流落何方?

唯一的胞妹也不知道给谁了,听说外婆已经过世,老娘舅早就看他不顺眼。至于自己的伯父和堂兄,从小到大,面都不曾见过几回,自己的死活跟他们有何相干呢?

想来想去,杜月笙想不起一个关心自己的亲人。他觉得,悠悠天地间,自己如同是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将不知跌落在哪片荒草丛中。不觉间,泪水又涌了出来。王阿国一见,也跟着流泪了。

此时,杜月笙突然说:“要么,你们去告诉我的姑妈。我姑父在高桥乡下种田,名叫万春发。他家有个儿子,叫万墨林,今年10岁。前阵子我听人说,也到小东门来了,在一家铜匠铺里学生意。”

十六铺总共只有几家铜匠铺,袁珊宝很快找到了万墨林。万墨林太小,不敢独自回高桥,他说出了家里的地址。袁珊宝托一位经常往来上海浦东的朋友,带了封信。

3天后,杜月笙的姑母,迈动着小脚,颤颤巍巍地赶到十六铺。她一见躺在床上气息奄奄的杜月笙,扑上去便是一场大哭。

多亏了这位骨肉情深、心地慈善的万老太太,她为了救治侄儿杜月笙的病,不惜喧宾夺主,请袁珊宝让出房间,打张地铺,日以继夜,整整服侍了杜月笙100天。

医生不肯开处方,万老太太便到处求神拜佛,搜求单方。不知是谁向她建议,蛤蟆粪是治他这种病的灵药。上海人所说的蛤蟆粪,其实是癞蛤蟆所产的蝌蚪。据说其性奇寒大凉。

杜月笙接连几天服下这味怪药后,居然寒热尽去,渐渐从死神的阴影中逃了出来。杜月笙大病初愈,身体衰弱,就在袁珊宝的房间里,又休养了半个多月。

袁珊宝是个最重义气的人,他对杜月笙百依百顺,唯命是从。有时候,杜月笙熬不住了,又要去赌,袁珊宝总会拿出钱来,全力支持。即使是衣袋空空,也面无难色。所以,终杜月笙一生,他都把袁珊宝看做同生死、共患难的朋友。

杜月笙遇到困难的时候,重义气的袁珊宝对他舍身相救,使他们之间产生了感情。纵观杜月笙的一生,他虽然心黑手辣,杀人如麻,但他也有自己的狐朋狗友兄弟,这是杜月笙孤身一人闯荡上海,能够多次逃过大灾小难,生存下来的重要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