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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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面见上杉

次日一早,便有侍者前来,请云流进入春日山内城。云流也穿了一身武士装扮,腰间挎着一把木剑,随着侍者后面,走在春日山城里。城里许多町民见了颇有些惊奇,他们不是没见过别国使者,只是武士打扮的女人,在这个时代,可是不多见的。

云流丝毫不理会那些啧啧称奇的围观路人,只是保持着武家女子的仪态,不急不慢,但又不卑不亢的跟在后面,让一些巡逻的足轻和兵卫也暗暗称赞。

接待另一国使者时,本国的士兵要么如这几个上杉家足轻,做出一副训练有素的样子,展示本方的强大,要么故意示敌以弱,麻痹敌人。这一套心计从古至今一直被使用,都已经烂大街了,你的每一个动作都能瞬间让对方明白你的意图——然而各大名依旧乐此不疲。

一路穿过繁华热闹的小巷,来到了春日山城内城的入口,为首的侍者向把守大门的足轻交换了口令之后,两个足轻面无表情的打开大门,然后又认真的站会自己的岗位,除了照面时打量了一下云流,也没有再多看。丝毫没有因为织田家正在和上杉景胜开战而对云流露出敌意。

云流看的也是暗暗钦佩,上杉景胜的治理下,上杉家有如此雄威,虽然只是一个足轻,但却有如此纪律,看来越后之龙果然没有衰落,反而愈来愈强盛。

进入到内城一个不算起眼的庭院,侍者到这里就告辞了。前面的路由御旗奉行引领。云流道了声谢,正准备跟着那御旗奉行,却突然发现他们与屋舍的直路上拦了一排人,为首的是个军奉行打扮的中年人,旁边则是十几个庭院守卫,恰好把路堵得水泄不通。

云流暗道,果然没经历过下马威的使者是不能称为好使者的。论起武力,眼前的这群全副武装的大老爷们儿在云流面前不过是一窝小猫咪,但云流现在是使者,使者代表的是背后的势力,稍有差池,就会带来万劫不复的后果。

兹事体大,容不得云流不慎重。

云流淡淡一笑,问御旗奉行道:“这是上杉大人的意思吗?”

御旗奉行似乎比云流更加纳闷,他看着前面的同僚,露出迷惑不解的样子。

原来是个人行动,看来上杉家内里蛮团结。云流腹诽道。

为首的军奉行冷眼打量着云流,鼻孔朝天,不屑的问道:“嗬,莫非柴田胜家打怕了,派使者来求饶了吗?”

云流展颜一笑,当真犹如百花齐放,那军奉行也不由得眼神一滞,而他身后的那些定力低下的守卫,脸红的已经不敢再看云流了。

作为一个女忍者,媚术与忍术都是必修课。除了用媚术迷惑敌人外,还要用其来取悦自己的主人,对女忍者来说,站着时她们是杀敌的利刃,躺下时他们就是……那个。不过松永久秀此人喜好男风,这才让云流逃过一劫。

汉人的血统与自小看汉书养成的荣辱观,让云流很不喜欢媚术,她骨子里认为那是不知廉耻的玩意儿。不过不喜欢不代表不会,现在云流突然发现这个她一直抵制的本领反而能解决棘手的问题。

“在下可不是柴田大人的使者,在下是从近江赶来,向上杉大人传达我家家主的意向。”云流的第二句话,语气突然变得高冷而疏远,脸色也变的冷漠,整个人的气质由刚才的烟视媚行,变得冷艳无双。

这一前一后的对比,却正是男人喜欢的类型,虽然云流在媚术里没有加入多少忍术力,但足以让这些军人喝一壶了。军奉行身后的几个庭院守卫登时鼻血齐飞。

“够了,佑卫门,你越权了!御旗奉行,带使者进来,我们上杉家可没有冷落使者的黑历史。”慵懒的声音从军奉行背后的屋子里传出来。军奉行,顿时一个激灵,慌忙转身,像屋子方向行了一礼,带着几个庭院守卫匆匆忙忙的走了。

经过云流身边时,云流低声道:“佑卫门么?好名字……”

军奉行没有听清云流的话,便匆忙走了,若是听清了,也不会明白其中的意思。

云流所认识的上一个叫做“佑卫门”的家伙,可是已经跟着他的主子,告别人世很久了……

“请!”

御旗奉行将云流送进大殿,就躬身告退了。空荡的大殿里只有云流与上杉景胜。

说是“只有”,但云流进来时稍一打量,就摸清楚了隐藏在大殿里的六个忍者的大致位置和实力。

各大名在会见不属于自己势力的人时,通常会有一名小姓充当持剑护卫立于身旁,小姓的战斗力可以忽略,只是一个冲动保卫家主的礼仪和象征,而上杉景胜身边却没有,看来此人直接的很。

“织田家足轻组头,一文字云流,见过上杉大人。”

上杉景胜淡淡道:“织田信长为何派了个女人过来……”

云流淡淡一笑道:“在下听闻北条军成田氏长之女甲斐姬年方十岁,便通习兵法,颇有其父之风……这天下固然是男人的天下,但女人为何不可择一方大名,以效犬马之劳?”

上杉景胜心里是很欣赏这样不卑不亢的回答,然而顾及立场,还是淡淡的嘲弄一句:“倒是伶牙俐齿。”

云流行了一礼,慢慢走向上杉景胜。云流能感觉到她每进一步,空气就越紧张一分,那些隐藏的忍者此刻的心情,云流最能理解。

一直走到上杉景胜面前的桌子,云流才停下来。上杉景胜倒是沉得住气,一挑眉毛道:“怎么,要杀我吗?”

云流不答,而是用桌子上的一套酒杯,迅速的摆放起来,织田信长的密信上就是这么一个没头脑的图形,显然是什么暗号。

上杉景胜看到这酒杯摆放的图像,眼眸一缩,沉声道:“你确定,这是信长的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在下一个小小的使者,自然是不知道,如何回应,也只有上杉大人您亲自做主了。”

上杉景胜不置可否的点点头,低头陷入了沉思。一时间他眉头紧皱,心念急转,显然是在迅速计算利弊得失。

良久,他才下定决心,在桌子上飞快的摆放着酒杯。

“这就是我的答案,你记下了么?”

云流点点头。

“如此,甚好……”

目送着云流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上杉景胜耸耸鼻子,拍拍手。一阵微不可闻的声音过后,大殿里的忍者集体退了出去。

侧门里一个中年男人的身影显现出来,他挑开门帘,走了出来。

“刚才织田信长的信使带来了结为攻守同盟的意向”,上杉景胜打了个哈欠,也没看来人,就直接说道,“我同意了!”

来人是上杉景胜的一个“朋友”——安西亮介。

“朋友”这个称呼有些奇怪,事实上安西亮介是上杉景胜出门游历之时结交的人才,不过他一直不愿拜上杉景胜为主公,更希望能像当初相识时两人分宾主落座,平辈相交的样子。

不成为家臣也就意味着亲密无间的关系无法得到保障,这也是为何众大名和武家只对自己的家臣客气。不过上杉景胜也不介意,反而觉得若是没有了主仆尊卑的关系,安西亮介反而能说出一些平时家臣不敢对家主说出口的话。

安西亮介闻言,并没有急于回话,反而低头深思起来。

上杉景胜反而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问道:“平日里你不是一直劝我与织田信长搞好关系吗,怎么我做了决定你反而犹豫起来了?”

“不是犹豫,只是在考虑得失”,安西亮介缓缓道,“之前劝你是按照当时的局势,如今局势不同,得失自然亦不同。”

“那如今如何?这决定算是靠谱吗?”上杉景胜虽然是在询问,但并无焦急之色,显然是方才交给云流答复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嗯,这个决定,是对的!”安西亮介终于考虑完了,抬起头来说道,“如今的局势就是织田信长一家独大,应仁之乱导致的东西军对峙的格局已经荡然无存,织田信长现在雄霸中原腹地,东边只有我们、德川家康以及一些无组织的散兵游勇……”

“德川家康这个人,表面上忠厚老实,但是私下里先礼后兵,过河拆桥的事情也干了不少”,安西亮介继续侃侃而谈道,“但是唯独在与织田信长联盟这件事情上,他一直很坚定。现在柴田胜家在与我们打仗,他久攻不下不是因为我们有多强,而是他的兵力太分散,别的不说,若是把丹羽长秀调过来,让信长的儿子都自领兵进攻四国。等到灭了我们再赶回去,也不是来不及——这么说来,织田信长在一开始就打好了劝降我们的算盘。”

“而且这样我们的面子上也好过些……”上杉景胜接下去道,“那之后怎么办?安心臣服于他?”

“您若真有心做一个安分的大名,享享清福,现在举家投降,功劳最大”,安西亮介正色道,“若你不想,只需等待。您年纪不大,但织田信长已经垂垂老朽,等到他死了,天下必然分崩离析,到那时,您自然有更大的机会和更好的局势。”

“也就是说,他活着的时候,我便赢不了他?”上杉景胜有些不悦道。

“大人,乱世之中谁更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最后谁能活着坐在那个宝座上!”安西亮介不卑不亢的回答道。

“如此,这个决定是对了!”上杉景胜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也不知是询问安西亮介还是自言自语。

“我从不说‘有百利而无一弊’这样的话,任何决定都有利弊,只是现在利大于弊罢了!”安西亮介看着上杉景胜离去的身影默默道,“大人,愿大神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