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34)

吴县郊外，程普的中军大营帐篷林立，江面上船多如鲫。

代理中护军周瑜治军的程普已经被孙权任命为副帅，孙权自己为主帅，准备一月后出征伐黄祖。

上一次建安八年，孙权便领兵欲伐黄祖，可惜后院起火，只好作罢。

这一回，他是势在必得。

可打仗就是个烧钱的过程。本来张昭说绝无可能提供足够的钱粮辎重，但是程普接手后，三下五除二，很快就把军需和军费降低了一半还多，不但张昭提供的军费够支持此次出征，甚至还有盈余。

孙权心里又高兴又疑惑。高兴的是终于收支平衡，不用听张子布每日唠唠叨叨地抱怨财政中军费繁重，不堪承受，然后抱怨周瑜贵家出身，不知节俭，军需糜费云云。。。

疑惑的是，周瑜为什么那么费钱？他难道真是个不知节俭，奢侈无度的人？

虽然小时候见到的小周公子是个衣着华丽，吃用讲究的贵家公子，可是自从公瑾哥哥跟随大哥孙伯符一起纵横江东，四处征战以来，他的吃穿用度就越来越简朴，有时就和平民素人一般，丝毫认不出他是个两世三公的富家子弟。

孙权自己在刚刚主政那几年，每年都赏赐周瑜大量的衣饰。后来发现他基本没穿过，每日的衣衫袍袖都是很素色，很平常的布料式样。只是周瑜生得实在太耀眼，无论穿什么，都自带华彩，如同锦衣华服一般光鲜照人。而且越是平凡朴素的衣饰在周瑜身上越显得高雅清逸，气质出尘。既然周瑜不是个讲究奢侈的人，那他为什么总是花费军帑无数？

一个念头在脑中一闪而过，让孙权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有个声音在脑海中大喊，不要胡思乱想，不要疑心仲兄。他是你兄长最好的儿时伙伴，也是他的生死挚友。没有周郎的三千铁骑和辎重粮秣，你大哥都打不下来江东六郡。是仲兄第一个行君臣之礼支持你孙仲谋，也是唯一一个反对送质子入许都的人。平宗室之乱，镇山越恶匪，没有他，哪有你孙家的今天？

另一个声音却说，周公瑾，王佐之士，旷世奇才，他的能力，才气，胆魄，胸襟还有雄心壮志都远远超过你孙仲谋，他凭什么要甘居你之下？他甘心情愿辅佐你大哥不假。他甘心辅佐你也是因为你大哥。他把你大哥的理想投射在你身上，实际上你就是你大哥的替身。一旦你的思维不和你故去的大哥一致，他还会奉你为君么？

孙权拼命地摇摇头，甩掉这左右互搏似的混乱思维，打起精神，跳上战马。带着侍卫朝着江边程普大营奔去，他要亲自视察出征的准备工作。

一边纵马奔驰，孙权一边下定决心，自己只有能成就像大哥那样的文治武功，才能让周瑜心服口服地奉自己为主。而比肩大哥的最好最快的捷径就是斩杀黄祖，夺下江夏。那样不仅报得父仇，还能夺去重要的战略要地，为将来的西进荆州扫平障碍。如果此次自己出师顺利，大捷而归。周瑜也得佩服自己。那样的话，仲兄就会知道，他孙仲谋就是不依靠周公瑾，也能大胜敌兵，更可以开疆扩土。他太需要这场大胜了。他需要它加固自己对自己的信心，加固自己在江东的权威，也加固自己对周瑜的信任，或者说，是减弱自己对周瑜的疑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