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雨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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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涂山道杀机

涂山下的官道,道路平坦宽阔,平日里鸟鸣蝉噪,借此道过路的行人、车马都络绎不绝。但今日四方格外寂静,只听见风卷树叶的声音。而且一股肃杀之气在周围蛰伏。

马车从远方驶来。

车轮滚过的辘辘声,马蹄踏地的嘚嘚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潜伏已久的肃杀之气也蓄势待发。

声音愈来愈近,一辆古典雅致的马车已驶入眼前。

马车宽大,雕刻精细讲究。车檐两侧各挂一束流苏玉穗,衬得马车低调清贵。

“公子,有埋伏。”赶车人如星月的眉眼毫无波澜,似是在叙述一件家常小事,不过说话间她的手已经握住身旁的长剑。

马车内一直闭目凝思的男子缓缓睁开眼眸,只见这面如傅粉、气质卓绝的公子眸如古潭,沉静不可测,从容不惊。

“直走便是。”声音清冷淡然,他并未把蛰伏在周围的危险放在心上。

马车继续前行,赶车人提高警惕,更加谨慎起来。

骏马似乎也感受到周围的危险,开始加速奔驰。

行驶至官道中段,涂山正下之时,一阵箭雨自山中而出,穿过树林,扫过林叶,带着绝杀之势袭向马车。只见赶车人按下一处机关,马车顿时形成一副盾甲,挡住箭雨,将危险隔绝在外。

紧接着山上冲出一群人,皆蒙着面,难辨来路。不过看样子各个训练有素。

他们都集中向马车袭来。

赶车人为了不让袭击的人靠近马车,脚下一点,借力飞出车外,拔出长剑,剑锋凌厉,剑势果决,径直地冲向敌人。

长剑一挥,剑气纵横,有破竹之势。

赶车人身法灵活矫捷,如游蛇般穿梭敌人之间,只见剑光闪耀,顷刻间敌人纷纷倒下。

她刚要回到马车上,又一波箭雨落下,始料未及,一边挥舞着长剑抵挡,一边又要时刻注意着马车。

那边马车在长时间无人控制下,已经偏离道路,向悬崖方向飞驰,岌岌可危。赶车人看飞箭攻势渐弱,便不再抵挡,纵身跃向马车,纵马驶向主路。

她护主心切,转身的那一瞬间,一支利箭划过肩背,衣裳也被撕破,可以看到伤口向外绽开,鲜血向外涌出,似一株在雨打之后又被压碎了的红艳的玫瑰,凄绝又娇艳。不过她丝毫不在意。

车外这场惨烈的战斗并未给这位公子带来任何影响,他依然从容地坐在车上。即使马车即将毁灭,他也不曾动容。

他知道只要有赶车人在,他便不会有危险。

在马车刚驶入主路时,又一波蒙面客靠近,似是有拼死的架势,赶车人停住马车,执起长剑,欲要出手,就看见前方有大量人马出现,马蹄阵阵,一波箭势也从那飞来,击退了正在袭击的黑衣人。

待人群走近。为首的正是内卫首领阮思礼和察院提司商陆。

他们早已收到飞鹰传书,为防生变特地前来迎接,没想到还是稍晚一步,不过还好勉强及时。

阮思礼策马率先行到马车前,轻快地跃下,双手交叉抱在胸前,露出带走一丝狡黠的笑,说道,

“司琳啊,这士别三日,功夫长进不少。你家公子到是也自在了。”

说完便看向马车,司琳也看了看,没有回应什么。

商陆也紧跟着到了跟前,司琳恭敬地行了礼,叫了声“商大人”。商陆看了一眼,“嗯”。然后径直向马车走去,与阮思礼目光交汇,二人皆向马车内行了一礼,

唤了声“王爷。”

车内的人始终是安如泰山,

“阿陆、思礼,好久不见。”

“哎吆”阮思礼长呼一口气,跳到马车上,打开车门一屁股坐进去,“这一路快马加鞭的,累死小爷了。”

苏木衍并不意外阮思礼这般动作。朗声道“阿陆也一起走吧”

司琳会意,为商陆展开车门,然后驾车朝郢都方向前去。

这一路上都听见阮思礼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他们二人也偶尔回应几句。

郢都

宣王府

眼前这宏伟的建筑,高立的外墙,威严的府门,无不显示着主人的地位。

苏木衍坐入轮椅望着这宅院,眼眸微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随后他撑起拐杖,吃力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进大门。虽然是长时间未归,但这座宅院依旧是一尘不染,整整洁洁,府内设施一应俱全。

走过盘池廊,通过鱼栏亭,再行过一条小径,一行人来到了阅安阁,苏木衍议事的地方。

“自先皇在鄢朝与西梁边境的十三州设立榷场以来,特设藩台管理,互市商品。”

“先皇也曾下旨,榷场事关两国安宁,要主管官员严格控制,历任藩司也不敢懈怠。”商陆站在苏木衍的书案前说道,

“但在三个月前,按察使宋大人在巡查各州时发现,鄜州有十七名犯人被匆忙问斩。

其实地方官员为省事在秋前就处决犯人也是常事。但按照我鄢朝律法,死刑罪犯须逐报刑部,经三次复审方可执行。但宋大人发现这十七名罪犯都是匆忙审理后,以妖言惑众罪判处死刑,第二天就问斩了。”

商陆说完之后看了看阮思礼,又严肃道,

“这十七名罪犯都是鄜州榷场的官牙子。”

官牙子在榷场评定货色等级,接触贸易双方,兜拦成交,对榷场管理和发展至关重要。

“更要命的是,审理这个案子的县令梁山在那十七个官牙子被斩首之后半个月就暴病身亡了,他死后第二天,他的师爷在罗绮阁服食过量春药,也死在了一个头牌的床上。”阮思礼在一旁说道。

“宋大人如今何在?”宋木衍看向商陆。

商陆定了定,严肃道,“两个半月前,在来郢都的路上坠马身亡,尸体在涂山官道上被发现。”

苏木衍眸色微深。

“一个月前,按察使宋大人的管家寒英找到我,给我一封密信和一块烧的只剩一角的锦缎。”

他告诉我说,

“老爷一个月前把这两样东西交给我,要我时刻记着要警惕所有人,并找了个由头将我赶出府”

“老爷还说他三日后要进京面圣,若他一个月未归,就去郢都察院找商大人。”

“寒英一路乔装打扮才来到郢都,现在在察院客房安置。”

说完商陆就将这两件东西呈给苏木衍,眼含深意。

“这锦缎残片上写着一句诗,”

“与顺天意同人意,万世千秋拥圣君”

苏木衍看到这两样东西后,眸色暗了暗,三人之间眼神流转,屋内的气氛顿时严肃诡异起来。

此锦名为宋锦,质地精密柔顺,纹路细致,而且做工复杂,要以十年一收的雪山蚕丝为线,一年方织得一匹,是鄢朝皇室贡品。

“如今鄢朝上下才只有三匹,一匹为长公主做了嫁衣,一匹在西梁王子和王子妃出使我朝时,皇上赐给了他们未出世的小公主,还有一匹.....”他们都看向苏木衍。

司琳在一旁若有所思,回到

“两位大人”司琳行了一礼

“去年冬至陛下命福德公公将锦缎送至云山给公子做冬衣,但公子看颜色太过鲜艳,就将它赏给了婢子,如今正放在云山的藏宝阁。”

阮思礼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那么认真干嘛,你家公子什么性子我还不知道嘛,他可是最闲麻烦的一个人。”

话锋一转

“不过司琳啊,你家公子对你可是够好的,要知道当年琴妃娘娘都想向陛下讨这匹锦的。”

苏木衍皎如秋月的风姿吸引着全郢都的世家贵女,不过性子也是像秋月一样清冷,男人和女人在他眼里可没有什么区别,除了司琳也从未见他身边有过别的姑娘。

所以阮思礼每次见到司琳总是忍不住要调侃几句。

“司琳是公子的婢女,公子宅心仁厚赏赐婢子,是婢子福气。”司琳毕恭毕敬,毫无僭越地回应。

苏木衍坐在案前,老神在在,并没有理会阮思礼的话。一抬眸看见司琳的肩背,虽然已套上一层外衫,但依然可以看见血痕印染。

苏木衍从袖袋中拿出一个玉兰白瓷药瓶放在书案上,“先处理伤口,然后下去休息吧。”

司琳拿过药瓶行了礼“谢公子。”退出了房间。

“十日后启程去鄜州,轻车简行,不要惊动任何人。”苏木衍道,心中自有一番决定。

而且这十日他还有一些事要处理。

半月前。

苏木衍正在云山下的学堂教儒童下棋,听到一阵儿马蹄声由远及近,透过窗户,就看见福德骑着骏马狂奔,疾风卷起尘土都在昭示着主人心中的急切。

苏木衍定了定,似是在思考什么,又继续为学生讲棋,

“围棋之道正合天地万物之法则,挡、镇、拆、打、劫、提,一切尽在道中。。。。。”

直到太阳渐落,儒童散学,苏木衍方回到云山岁星斋。

远远看见苏木衍,福德敛下焦急的神色迎了上去,行了礼,跟着苏木衍不急不慢地回到屋里。

屋内苏木衍坐在椅子上,司琳为他端来药汤。福德就在一旁静静地等着。

待他放下碗匙,福德从随从那拿过圣旨呈给苏木衍,

“王爷,陛下请您回京查榷场一案。”

看过圣旨,苏木衍一切明了,心想“还真是巧啊,看来是不得不走这一趟了。”

一日前云山收到长公主来信,小公子突染怪病,御医束手无策,只得来求助苏木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