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还好吗
幸存者之间的相互攻击并不罕见，但目的都很明确，抢劫对方的生存物资。
但刚才发生的一幕，明显有违常理，那个奔逃者身无长物，那一对“死神骑士”为何还要抓他回去？现在早已没有执法者了，抓回去谁还管饭？
就是黑市保安队，抓到犯人，也只会射杀了事。
或许他们之间有什么私人恩怨吧？
明日勉强做出一个推论，便不想了，事不关己，别白白地消耗自己宝贵的脑细胞和身体热量了。
他刚高高挂起，转头浮出一个事关自身的问题，打个激灵，又趴到窗台上，举起望远镜观察一番，急急地对儿子吩咐一声：“爸爸下楼一下，马上就回。你看着监控，一有什么动静，立刻呼叫爸爸！”
亮亮见父亲如此情形，知道非同小可，严肃地点点头。
明日穿戴整齐，时隔一月再次出门，却连楼洞都没出，只是将一楼到三楼的警戒线全部拆除，又用灰土掩盖了脚印，万一有入侵者闯进小区，一时也发现不了有人住的痕迹。
好在，入侵者并没有出现，无论是人还是核尸。
明日打算继续观望半个月，反正家里的食物储备相当充足，不用急着去掘荒。
然而，他却忽视了一个本该预期的问题，头顶的节能灯开始闪烁，蓄电池快没电了。
没有照明倒没什么，点蜡烛就行，关键是，电脑监控也不能使用了，这可是攸关生存的大问题。
给蓄电池充电有两个选择，或是接驳自家的汽车，或是去黑市的车行。
那辆藏在垃圾山中的别克车，可是父子俩最后的底牌，尽量不要暴露目标。
明日叹口气，是时候出门了。
他是个想到便付诸行动的人，当即告诉儿子，做好明早掘荒的准备。
亮亮可憋坏了，差点欢呼起来，抿着小嘴，强忍着发自内心的笑意。
明日看得一阵心疼，自己欠儿子一个童年啊。
不！是这该死的世界，欠所有的孩子一个童年！
核爆炸后，这座城市不仅人口锐减，出生率更是直线下降。
除了幸存者无力抚养新生儿，更因为生下的孩子，至少有50%的几率是畸形。
活在这个核世界里，幸存者要想完全不受到核污染的影响，是不可能的，受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孕妇，而最直接的受害者，则是她们腹中的胎儿。
因为胎儿不仅吸收母体的营养，也吸收母体的毒素。
甚至有一些女幸存者，故意怀孕，以清除体内的辐射，而生下的畸形儿，则被称为“清道夫”。
明日曾亲眼见过几个“清道夫”，有的脸上只剩下嘴和鼻子；有的两腿萎缩，手臂超长……
母亲——这个世间最伟大的词，同样遭到了“核污染”。
婴儿——原本是人类世界最纯洁的天使，但这些畸形儿，却一出生就流着肮脏的血液，被生身父母抛弃，只能沦为黑市医院和救助站的试验品，连核尸二代都不如。
明日有时候会想，在某种意义上，核尸其实是人类适应这个核世界的进化族群。
她，还活着吗？还好吗……
临睡觉前，蓄电池彻底没电了，明日点燃一支蜡烛，将怕黑的儿子送到床上，然后回到了客厅。
他毫无困意，若是往常，一定看一部电影再睡，今晚则不成，笔记本电脑的电池还能坚持几小时，但必须用在监控上。
他吹熄蜡烛，站在阳台的落地窗前，轻轻地拉开窗帘，审视着周围笼罩的无边黑暗，却没有了往日的安全感，反而心底生出一种被怪兽吞噬的错觉。
他才明白，自己对黑夜的安全感，原来建立在光明之上。
当家里有电时，他心里很踏实，现在没电了，他就发慌了，好像自己和儿子被世界遗忘了。
明日逃避似地一把拉上窗帘，沉浸在自己家的熟悉氛围中，才好受一点。
夜里，他做了一个噩梦，那怪异的尖啸又在窗外响起，沉沉的黑暗中，有一双血红血红的大眼睛，凝视着他……
咦？那尖啸声怎么有点像儿子的尖叫声？
明日猛地惊醒，眼前一团漆黑，尖叫声兀自在耳边回荡。
不是梦！真是儿子的声音，从卫生间传来，“啊、啊”叫个不停，腔调都变了，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明日打个激灵，完全清醒，一把从枕头下抽出手枪，翻滚下床，光着脚冲向卫生间，岔音大叫：“儿子别怕！老爸来了……”
此时五点未到，因为手表的闹铃没响，家中的窗户只有卫生间的小窗没拉窗帘，可以透进一线夜光。
并非明日大意，而是卫生间位于楼宇的死角，窗户小，又没灯，客厅里的光亮压根透不到外界，留一线夜光，父子俩夜里方便时，也不至于完全摸黑。
他一冲到客厅，就看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站在卫生间的马桶前，脸朝着窗外，一动不敢动，只是不停尖叫……
窗外有什么？明日来不及做出分析，就一个箭步纵过去，挡在了儿子身前，将手枪对准了窗外，视线也跟着移过去。
只一眼，他就倒吸了一大口凉气！
只见黑蒙蒙的夜光背景中，一个纤细的人形身影，壁虎一般地攀附在窗上。
说是人形，却诡异之极，因为身体的比例，极其夸张，绝非人类！
最恐怖的，虽然很黑，他还是能感觉到一双很大很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这是梦还是现实？
这就是那个可怕的类人生物吗？
明日已顾不得多想，儿子惊恐的尖叫，令他毫不犹豫地按压机锤、扣动扳机！
“啪”的一声清脆的枪响，打破了凌晨的寂静，伴随着玻璃破碎的声音，还有一声凄厉无比的尖啸。
从枪口喷出的火光，反射在一片片飞舞的碎玻璃上，倒映在明日的视网膜上，还有那惊鸿一瞥的纤细人影。
但他只记住了一双血汪汪的大眼睛，带着迷一样的色彩，刺入他的心灵，然后消失在枪火闪耀之后的无边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