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挺有意思的嘛
阳光透过玻璃投入病房，长桌上的绿植和玻璃装饰品泛射微光，一排典雅的白色纯皮沙发前，瓶中的百合悠悠散发香气，两个护士走来走去，厚实的地毯上没有一点声响。
柔软干净的病床上，章陌烟刚刚睡醒，眉眼惺忪，天蓝色的病号服把她肤色衬得清透白皙。
床头手机叮叮当当响起，她歪着伸手去够，一个护士赶紧跑来把手机递进她手里。
“谢谢。”
“不用客气。”护士贴心地帮她把病床摇起一些角度。
手机上来电显示是“妈妈”，章陌烟对护士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接通电话。
“妈？”
“豆豆啊，”妈妈黄琴的声音有些紧张地传来：“你昨晚怎么没往家里打电话呀？”
章陌烟这才想起每天都要打的一个电话昨天漏了，她随机支吾道：“昨天……赶一个很重要的稿子，弄完太晚了，我想你们已经睡了就没打。”
“哦这样啊，”黄琴声音透着疲惫道：“你奶奶昨天高血压又犯了，我忙了一天，一早才想起你昨天没打电话回来，下次不准这样了听到吗？多晚都要打一个电话给妈妈报平安，你一个人住妈妈不放心的！”
“嗯，”章陌烟温顺应诺：“以后一定都天天打，妈，奶奶没事吧？”
“老毛病了已经没事了，对了，这个周末妈妈抽空去你那边看看。”
“不用不用，”章陌烟吓一跳，连忙搪塞道：“我明天要出差了！”
“出差啊？这次去哪儿，要去几天啊？”
“去广州！大概一礼拜……妈，等我出差回来我就回去看你们。”章陌烟从小到大一说谎就心虚，几句话说得磕磕绊绊。
还好隔着电话黄琴没听出来：“下个礼拜你和黎明一起回来吗？我好久没看到他了，你跟他说让他来看看黄妈妈，黄妈妈做他最喜欢的咕咾肉给他吃！”
黄琴的热情让章陌烟肝颤，她和黎明……差不多应该算分手了吧？她和黎明交往时间不长，但是黎明为人正派性格随和深得父母欢心，章峰、黄琴早就认准他当女婿。
章陌烟不敢想象如果让父母知道他们已经分手了，会是什么景象。
拖一天算一天吧！
“黎、黎明吗？”章陌烟心虚至极：“他最近好像也挺忙的，我要不约约看吧。”
章陌烟想给自己扇俩大耳刮子！约什么约，她怎么约？
明明没这么想的怎么就说出约约看这种话的！
黄琴听到果然来劲：“好好好，你就跟他说黄妈妈想死他了，他肯定会来的！还有豆豆，上次你在网上买的虾酱家里没有了，你再下单买两瓶吧，上次黎明说我炒的空心菜特别好吃，我就用这个酱炒的！”
妈妈的雀跃让章陌烟有瞬间冲动想把真话说了，但是，她不确定她妈是否有接受这种噩耗的心理承受力。
毕竟她母胎单身25年才好不容易谈了个对象，这对象还根正苗红的，一家都喜欢得紧。
如果现在把实话说了，爸妈一定会杀过来刨根问底，那她住院的事就势必暴露了，以她妈那锱铢必较的个性，到时候一定天下大乱。
她决定暂且不表，转而认真地问：“是那瓶泰国产的黄盖子的吗？”
……
接下来就是一通家常里短。
黄琴人到更年期话变得越来越多，去年从工作岗位退下来后，一下没了集体生活。来往的小姐妹又都比她小，都还在为社会主义奋斗，于是她就把章陌烟这唯一的女儿当成了知己，每天一通电话，恨不得事无巨细都要给她讲一遍。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通电话，章陌烟长抒一口气。
去年下半年，爷爷奶奶因为房子动迁暂时没地儿住，搬到她家来。
老夫妻俩很有申海特色，典型的老归老却很洋派，半点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一来就强调他们要分房睡，保留个人空间有益身心健康，说是美国最新研究。
于是，章陌烟家一百多平的三室就捉襟见肘了。
好在章陌烟家在新区还有套53平的小房子，离她上班的地方也近，她就自己搬出来住了。
电话虽然挂了，但黄琴要她带黎明回家的嘱咐还在耳边盘旋挥之不散。
章陌烟有点儿心烦地把手机滑到微信，界面有很多标红的未读信息，她扫了一眼，多是乱七八糟的推送。
她暂时没管这些，食指一连串上滑，直到看见黎明的名字。
对话还是停留在那她发给他的那最后一句。
谁能告诉她，她和黎明算分手了吗？
电视剧里分手一般不是至少得吃个散伙饭，然后在凉风习习的桥边河畔彼此说一句“希望你遇到对的人”吗？
怎么他们都没有？
章陌烟在心里挣扎了一下，还是输入了几个字：「我昨天出了点事儿，住院了。」
好矫情！
她删了重写：「在忙吗？」
感觉有点骚。
又删了。
「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二不愣登的。
再删、再写、再删……
如此往复，突然一个问题闪入脑海：两个隔着手机屏幕分手的人再见面会是什么感受？”
想了想，她不知道。
她正经历着人生第一次分手，谁知道旧情人见面什么滋味！
算了不搞了，下周回家直接跟爸妈说黎明去外地执行任务得了。
章陌烟退出微信，习惯性地想点些别的app看看，然而还没打开半个东西，一道男声从门口响起：“为避免引发脑神经兴奋，建议暂时减少使用电子产品。”
这声音有些辨识度，章陌烟抬头，就看见玉树临风漂亮俊秀风清气正的耿俊耿副院长正站在病房门口。
“耿院！”
“耿院！”
屋里两个护士精神一振，顿时四目放光，俨然看到了梦中男神巨星天王。
章陌烟怔了怔，真是，见到领导有必要这么激动吗？
看见耿俊走过来，两个护士脸上难以抑制地激动，小脚尖蠢蠢欲动好生克制才没有做出上前接驾的举动。
耿俊走到章陌烟床前，礼节地和两个护士点了点头，然后转来问章陌烟：“昨晚睡得好吗？你今天感觉如何？头还疼不疼？”
嗯？
这么……温润的吗？
章陌烟不由睁大乌黑的眼睛多看了耿俊两眼。
情绪稳定，语音语调面容表情皆十分和煦，今天的耿院长水洗过一样气质大变。
“怎么？哪里不舒服？”耿俊弯下身子。
竟然有令人如沐春风的气息。
章陌烟让了让：“不疼。”
然而没逃过白衣胜雪耿院长的玉手，他摸了摸她头上的肿包：“已经在消肿了，再有两天就会好的。”
说完他捏起章陌烟的手腕，对表看了15秒。
这15秒，章陌烟看见两名女护士就一瞬不瞬假公济私地盯着耿俊的脸瞧了15秒。
想她心率应该是没什么问题，耿俊放下她的手，然后温和催促：“上午你还有几项检查要做，时间已经快到了，你们要配合抓紧些，避免影响后面的病人。”
语调是让人舒服的，绝对国际一流好言好语水平。
“好的，耿院长，刚才因为……”两个护士似乎想解释下拖延的原因。
耿俊抬了抬手：“先别说了，你们赶紧帮助病人做准备工作，我先过去帮你们登记。”
章陌烟脑袋扑棱了。
这和风絮语为人着想的耿院长，真是昨天那位一脸冰碴的掌中娇？
反差不能说没有，只能说特别巨大。
挺有意思的嘛。
耿俊没废话的转身，这时两个人从敞开的病房门口走了进来。
当首的人是金学洋，他一手提着牛奶、一手拎着水果篮，标准的探望病患架势。
紧随其后，是一名年过半百，头发星白，身着藏青外套的长者。
“主编，您怎么来了？”章陌烟一看来人赶紧起身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