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归零
“哗啦”“叮叮咣咣”
一阵阵吵杂的噪音，不时的回荡在空旷的房子里。
王耀祖无头的身体顶着硕大的花盘在屋内四处逃窜，躲避着‘死神’的追逐。
意识体本就不是存在于现实世界的生物，它们没有重量，不受重力的影响，所以，王耀祖的身体窜来窜去也只是承担他自身身体的重量罢了。
从开始的行走，到逐渐奔跑，再到灵活的躲闪。‘大地’在逃跑的过程中也在不断成长，操纵这具无头身躯的手法越来越熟练，越来越适应在物质世界的规则。
若说‘大地’来到物质世界拥有了什么，得到了什么，大概也只是一具容器吧。
不，应该说是一具可以成长的容器，因为‘大地’在猎食的过程中如果继续变强的话，他的这具身体也会变强。
十倍百倍乃至千倍的常规体质，等成长到这个高度的时候，王耀祖根本无法想象会出现什么样的可怕后果。
之前‘大地’这种意识生物，只能吸收‘源’的碎片，并不能主动去猎杀目标。
如今，它可以自主移动寻找食物，还可以通过无解的能力吞噬其他的意识。
死？那是不可能的。
就算毁了他的身体，难保‘大地’不会再找个身躯，因为它已经有过一次共生的经历了，应该可以轻易的做到。
这就是智慧生物强大的适应能力和模仿能力。
王耀祖在后面拼尽全力追赶，而‘大地’上窜下跳的灵活逃窜。
短短几分钟，‘大地’已经能够熟练的操纵这具无头身体了，这快速的领悟能力和学习能力，也证明了这家伙的智商绝对不低。
可王耀祖也没办法，他很难做到让脑袋灵果的飞起来。感觉就像是自己还有身体，脑袋还在脖子上，然后漂浮在原本应有的高度一样。
说是漂浮也不错，因为他能感觉到头还在的感觉，也有行走移动的感觉，但就是没有身体的感觉。
一种幽灵的错觉一般。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作为人类，记忆力还有的人形意识还在，那个控制身体四肢的意识组成成分，也就是直接操纵身体的部分。
当然，如果用运动神经解释起来更形象具体，但是王耀祖感觉就是这个意思。
人类的意识体应该更复杂，这或许和大脑有关。
不过，这都不是当务之急，眼下，如何拿回身体才是重中之重。
不是王耀祖想给‘大地’适应自己身体的时间，而是他没办法。
他的意识托着头能飞，但是，移动速度快不起来，也不灵活，根本追不上灵活的身体。
现在‘大地’驾驭着体质超然的身体，就跟丛林中的猴王一样，他根本没有机会施展自己的计划。
而这么耗下去，根本不是办法，王耀祖不确定会不会发生新的变故，必须尽快解决。
于是，王耀祖干脆停了下来，默默闭上眼睛，重回意识世界。
意识世界里，他同样能看到上窜下跳的‘大地’，也就是他身体的位置，这并不影响他追捕大地。
唯一的弊端就是他的脑袋无法顾及了。
幸好，‘大地’还不会扔东西，只会逃跑。
不用在意头颅的情况下，在意识世界的无重力条件下，‘死神’移动的极快。
王耀祖根本不用在意自己是不是个人形意识，主动操纵之下，黑色的异形意识快速奔走，路过之处一片虚无。
意识世界的距离不能用现实世界的印象来判断，如今他将主观意识全部融合才发现，在意识世界里根本不是常规认识的三维世界，而是破碎的七巧板世界。
一个个独立的七巧板，像是一块块独立的碎片，只有重合相交，而不是共同在一个三维世界里。
这也证明了他之前的猜想，‘源’与‘源’之间是没法直接猎杀对方的，必须满足某种特定的条件，才能打破跨界的限制。
但是，他拥有的能力，就是感知网，等于说是打通一个个平面，连通这些破碎的平面，让彼此都满足猎杀的条件，可以直接‘看见’并攻击对方。
当然，王耀祖感知到对方的同时，也暴露了自己，不但暴露了自己，也暴露了范围内所有的‘源’和意识，无论是人类还是其他生物。
找到了。
当注意到巨大的少年后，他就立刻追了上去。
他的计划很简单，压制，归零。
他依稀还记得几个月前，在地轨站外被听声源攻击的那一次。
当时他被听声源攻击，完完全全的失去了意识。
要知道，自十年前被注射‘死神’之后失忆，他无论是昏迷还是睡觉，都会进入纯粹的意识世界，那景象再熟悉不过了。
然而，那次被听声源攻击，之后还失去了左腿、左右臂的那次，他是完完全全失去了意识，眼前一黑，再睁眼的时候，时间过了好几个小时。
不难猜出，当时主要支配身体‘大地’收到了听声源的攻击，伤势过重也完全宕机了。
无论是它当时受到了过大的损伤还是一种自我保护手段，都证明了一个结论。
‘大地’过度的损伤会导致它宕机，而那时，就是王耀祖夺回身体的契机。
他有预感，自己的意识还有一部分残留在身体里，和‘大地’融合在一起，因为他被砍下头颅的时候，他感觉到了迷茫，甚至有那么一刻忘记了自己是谁。
直到融合了十三岁之前的记忆，掌握了‘死神’，才算是拾起了一些意识和记忆。
所以，此刻他需要做的就是压制‘大地’，并且不断消耗它，直到它宕机。
即使王耀祖知道这么做不但会让他失去超强的体质，也会造成他的身体某个部位再次死亡，但是他也不得不这么做。
属于他的身体，自然要再拿回来。
‘看’着眼前的张牙舞爪逃窜的‘大地’，他扬起黑色的身体，甩了过去，如同黑色长鞭，带着势如破竹之势杀了过去。
意识世界的时间线无法估算，有可能会导致‘大地’在现实世界借助自己灵活的身体逃走。
但是，在意识世界里，空间规则是完全不同的，它再移动也逃不开自己的感知网，两个世界的距离同样是无法估算的。
所以这次的攻击，也只是试探性的。
攻击和自己十三岁时一模一样形态的小男孩，他有种非常奇怪的感觉，就像是自己再打镜中的自己一样。
而四米高的小男孩见到王耀祖的攻击，立刻宛若惊魂，甩动着花盘，疯狂逃走。
唰——
正如王耀祖所想的那样，意识世界不是三维的，他甩出的‘鞭子’看似横扫出去，但是，接近‘大地’的时候，却是在极低的高度，整个空间就像是阶梯一样，海拔高度递减了，像极了光进入不同密度时，发生的折射。
这就是意识所拥有的独立世界吗？他是这么理解的。
每个意识或者‘源’周围都有一片属于自己的独立世界，这也造就了意识的隐藏性。
只有拥有特殊天赋的‘源’或者意识才能捕捉到对方的存在，如香味源，听声源。
‘死神’感知网就是其中一种，他不能准确的看清对方，却能在意识中描绘出一副对方的轮廓，所以能够清晰的辨别出‘大地’。
就算是空间层级衰减，他也必须迎难而上。
黑色的长鞭扫过高大的小男孩儿，从脚腕位置直接斩断，就犹如切豆腐一样轻而易举。
没有想象中的摔倒，方才斩断右脚的瞬间就像是错觉一般，下一刻，‘大地’的右脚完好无损的出现在脚脖上，继续逃窜。
这就是‘大地’强大的恢复能力，也是它的天赋，他的计划就是不断的削弱它，直到超出它的承受阈值，陷入沉睡。
‘大地’的逃跑轨迹在意识世界里无迹可寻，但王耀祖知道它因为拥有身体的缘故，始终被困在李玲然的家里，只不过意识世界并不是现实世界的投射。所以，他就算一直追，‘大地’一直跑，他的身体也是无法逃脱的。
再次切断‘大地’的手臂时，‘大地’的身高已经缩短了一半之多，从原来的四米多，变成了两米出头的样子。
王耀祖如果没记错的话，最初小男孩儿的高度应该是一米四左右，那应该就是‘大地’基本阈值，只要达到这个基本条件，再次伤害它应该就会伤害到它的根基。
然而，也就在这一瞬间，一直逃命的‘大地’忽然转过头，不再逃跑。
王耀祖意识一突，有种不好的预感。
一瞬间，他的感知网就‘看’到，百米范围内，所有笑脸‘大地’全部扭过来，地面上密密麻麻的花盘全部转向他，盯得他毛骨悚然，笑的他发慌。
领袖。
这个词让王耀祖心中意识震荡，既震惊又心慌。
一个团体或组织的最高领导，同时也是发号施令者。
在自然界，领袖一词并不陌生，只要是群居的智慧生物，都会通过竞争的手段，决定一个领袖，从而带领整个族群生存和斗争。
如今，和他的身体共生的‘大地’很显然是脱引而出，成为了所有‘大地’的领袖。
虽然，以人类的身高为参照物，其他的‘大地’，大概只到膝盖的位置，但是，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大地’，犹如草原上的野草一样多，由不得他不忌惮。
蚁多咬死象，这是从古就有的谚语。
‘大地’所展现的触须能力，王耀祖至今没有搞清楚那到底是什么原理。
如果说每一个‘大地’都会这样的攻击，那么，他就危险了。
但是，这些触须真的能接触自己的驾驭‘死神’之后意识体呢？难道不会被直接消融了吗？
要知道，之前为了拜托雪花源，他可谓是使用了自残式的手段，利用黑河，也就是‘死神’来消灭它。
‘大地’会被雪花源吸的神态萎靡不振，但是‘死神’能让雪花源直接把自己吸死。
难道‘大地’就不怕‘死神’？
是不知者无畏，还是其他。
王耀祖有所顾忌，但又不能冒这个险。
没有其他时间思考了，念头闪过，看到周围密密麻麻的‘大地’，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必须抓紧拿下。
王耀祖甩手横扫，‘死神’的黑水身躯拉成一条长鞭，目标是‘大地’的花茎。
数十次的攻击，他差不多摸准了意识世界的空间折叠规律，基本上可以精准的将攻击误差控制在一尺之内。
‘大地’哭嚎的鬼脸，冲他无声的嘶吼。
透明的触须再次出现，就像是无数细密的丝线，不论是和自己融合的‘大地’王，还是周围地面上密密麻麻的大地，全部都伸出了只有轮廓，没有色彩渲染的触须。
密密麻麻的触须就像是动物身体表面的绒毛，组成了密密麻麻的毛皮。
但是，这触须的存在不是为了防御的，而是为了攻击！
黑色的长鞭如料想那样，扫向小男孩头顶的‘大地’花茎。
但是，当黑色的长鞭触及那些触须的时候，如同冰雪融化一般，黑色的长鞭也在消失。
如果此刻王耀祖能看到自己脸上的脸色，会发现是一片苍白。
‘死神’明明是一切意识和‘源’的克星，但是，‘大地’的触须，竟然同样能消灭‘死神’。
难道，所谓的意识体克星，不是绝对的？
不！
不应该说‘死神’被‘大地’的触须消融了，准确的来说，应该是两者抵消了，就像是一个正整数加上一个绝对值相等的负数一样，完全抵消了。
方才他利用死神的能力砍掉小男孩的身体的时候，那些破碎的‘源’都变成了碎片，漂浮在空中，王耀祖没有过多的理睬罢了。
也在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
‘死神’不是凭空出现的，它一定是通过某种物质，经过一系列研究和实验得到的东西。
很简单，‘死神’就是‘大地’的触须的衍生物，是和‘大地’产生的触须性质正好相反的反物质。
怪不得‘死神’本身没有任何独立意识，因为它本身就是‘源’的一种攻击手段，是一种情绪、杀气等等化出的东西，没有任何产生意识条件。
‘大地’是一种‘源’，只存在于意识世界，没有实体，那如何提炼成一种注射试剂？
方法也很明显，先让人想办法感染‘大地’，再在一定条件下，提炼出蕴含触须的物质，进行一系列实验，将其独立、提炼、衍化出来。
至于要感染‘大地’的那个受体，王耀祖就算不去想也猜到了。
只有他能使用‘大地’的衍生物‘死神’，显然是为了避免排斥，这其中定然涉及遗传。
是父亲。
王耀祖意识微微波动。
这或许就是‘大地’和‘死神’的关系。
‘大地’暴走时使用的触须也并非没有代价。
‘死神’的黑色意识体和‘大地’的触须抵消，虽然‘大地’抵挡住了‘死神’的一次攻击，但同时也极大的消耗了‘大地’本身。
这是以生命为代价的攻击，当然，如果不是‘死神’的性质正好和‘大地’的触须相生相克，那么，恐怕‘大地’还不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而这个占据自己身体的‘大地’王的计划很简单，就是通过满世界的‘大地’来消耗他。
这当真是蚁多咬死象，滴水穿石啊。
不过，它已经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