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思同遇刺 敬塘观火
长安离岐州只有三百余里，马车奔行在官道上，一天就可以到达。
京兆府内，一名留着长须、眉目清朗的中年男子举着酒杯，醉眼迷离地向旁边一个肤色黝黑、肩宽腰圆的男子劝道：“来，彦稠，干了这杯。”
魁梧男子也不推辞，打着酒嗝道：“王大人，同饮，同饮。”原来是长安留守王思同在宴请刚离任不久的前静难军节度使药彦稠。
两人坐在北面的席位上，六名佩剑侍卫站立在两侧，下面还有一些作陪的官员。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一边饮着美酒，听乐师演奏乐曲，一边欣赏堂中舞姬曼妙的身姿，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正当大家喝得尽兴的时候，大堂外进来一个老年仆人向王思同禀告，说是凤翔的潞王派人携带礼品前来求见王思同，有事相告。
王思同沉默片刻，寻思李从珂遣人来的用意，他有些摸不着头脑，索性也就没有再想。他吩咐仆人将凤翔来的人领上来。
等候在京兆府大门前的郝诩、朱廷义得到老仆的传话后，就让同行的护卫在门前看管好马车上的财物，然后就在看门士卒那里卸下佩刀，带着怀抱琵琶的安十十走进府里。
穿过前堂，路过后花园，郝诩与朱廷义就来到东院宴饮的场所。
王思同看着来人，直接开口问道：“潞王，让你们来，所为何事？”
郝诩向王思同一拱手，回道：“我家大王，听说留守大人您喜好音律，特意让我等带着擅弹琵琶的安十十到大人府上助兴，另外还备有一些薄礼，还望大人笑纳。”
王思同一听，来了兴趣，就让安十十到一旁去演奏。
郝诩见王思同兴致盎然，待琵琶声响起后，便继续说道：“大人，我这儿还有两封殿下的书信。”说罢，郝诩向四周看了看，觉得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转交书信和檄文不合适。
王思同见郝诩面色犹豫，可他却没那么多顾忌。王思同不以为意地说道：“快呈上来。”
王思同接过书信，便展开看了起来。可是，当他看见里面的内容，刚才因宴乐带来的喜意逐渐消散，脸色变得阴郁，深沉似水，到最后更是忍不住一掌拍在案桌上。
接着，王思同把信递给旁边被吓了一跳的药彦稠。
王思同义正言辞地说道：“我受过先帝的大恩，李从珂当我是什么人?他要做叛臣，还想让我和他一起造反，还说事成之后，许我做枢密使。这种事情即便成了，也是见利忘义之徒，更何况事情失败了，是要被人辱骂的，是要遗臭万年的！李从珂想去洛阳，要先问问长安的将士们答不答应。”
郝诩见王思同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般话来，已是撕破脸皮。于是，他蹲下身子，掀开袍服，取出绑在小腿上的匕首，朝着三步开外的人刺去。
王思同在说话之时，便早有防备。见郝诩扑过来，他两手掀起案桌挡在自己身前。杯盘咣当咣当地撒了一地，匕首刺在案桌上，发出“咔”的一声，入木三分，钉在上面。
郝诩想抽回匕首继续上前。但是，旁边的侍卫早已反应过来，只见他们抽剑在手，劈向刺客。郝诩下意识地持匕抬手拦剑，结果被另一名侍卫抓住机会，点在他的手腕上。郝诩吃痛之下松开匕首，然后就被三名侍卫按在地上。
郝诩身后的朱廷义在郝诩持匕前刺的时候，就想上前帮忙。但是，他没冲出几步，就被王思同旁边的药彦稠挡住。
相比骑将出身，孔武有力的药彦稠，朱廷义可就逊色了许多。几招之下就已倒在地上，和郝诩一起被侍卫架了出去。
约摸过了一小会儿，外面跑进来一个身着皮甲的校尉向王思同禀告道：“大人，府外随同刺客来的十几人，除了跑了两个，其余人均已被拿下。”
堂上的官员们经过这场变故，酒已醒了大半，一个个殷切地问着王思同有没有受伤。
王思同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事，他反而担心地说道：“李从珂已经在凤翔反了，随时可能兵临长安，值此非常时期，诸位要恪尽职守，加强防备。”
待王思同说完，长安的官员们纷纷表示，将严阵以待，绝不放松。
药彦稠对王思同说道：“王公，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赶紧让朝廷知道这件事，以便及时做好应对之策。晚了，恐生变端，李从珂兵马不足三万，缺钱少粮。长安这一座坚城，就能让其望而生畏，仰天长叹。但是，就怕其它地方响应凤翔，平叛宜早不宜迟，要当机立断啊！”
听了药彦稠的话，王思同换来自己的儿子王宁坤，让他立即拿着檄文和信件，带领二十名护卫，押送被擒住的两名刺客赶赴洛阳，向朝廷禀报。
潞王李从珂派往彰义、雄武、匡国、保大等节度府或原州、武州、渭州、宁州等地方的使者，大多被拘留，只有少数返回凤翔。
没有被扣留的就是态度模棱两可，打着脚采两只船的主意。只有陇州防御使相里金真心实意想要依附李从珂，专门安排判官薛文遇前去商议和负责中间联络。
晋阳城距离岐州足足有一千多里地。河东节度府议事厅内的石敬瑭接到养子石重贵带来的凤翔檄文时，已是在两天后。
石敬瑭看着手里慷慨激昂，愤懑不平的檄文，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是轻松了不少，平日严肃的脸，难得有了一丝笑容，他揶揄道：“从厚那小子肯定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还有朱弘昭和冯赟，奸臣说的就是他们，李从珂正在凤翔等着朝廷呢！哈哈。”
桑维翰接着说道：“朝廷要集结兵马征讨凤翔，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最快也是在月底。现在，朝廷是无暇他顾了。”
石敬瑭看着面前的桑维翰、刘知远、石重贵三人说道：“咱们就在旁边看着，反正火也烧不到河东来，朝廷和凤翔拼得你死我活，等分出个输赢来，咱们再赶过去。”
刘知远赞同地点了点头，附和道：“节帅所言极是，咱们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养精蓄锐。不管朝廷和凤翔谁赢谁输，都要休养一段时间，暂时不能拿我们怎么样了。”
随后，四人又商议了河东的军政、民政。
桑维翰说道：“立春以来，河东雨雪充足，今年必定会有一个好收成。”
石敬瑭便让桑维翰督促河东州县的官员要让农户们在惊蛰之前完成播种，乘着现在雨量充足，让作物能够得到浇灌，能够茁壮成长，以便夏季能够收取到更多的粮食。
末了，石敬瑭吩咐石重贵继续留意朝廷和凤翔那边的情况，如果出现异常，立即来报。
在石重贵等人领命离开后，石敬瑭在大厅里坐了一会儿，就起身返回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