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重现飞鹰号(二)
“慕容飞白?”富奕诺沉思。
秋子谦继续说道:“慕容军常驻盛京驿,历代慕容帅都出自慕容世家。据说,老慕容帅一生无子,慕容飞白是他的义子,他对义子极为宠爱,重病在身时,将慕容军的军权交于慕容飞白。慕容飞白年轻气盛,在慕容军中威望不高,但是,他手段了得,非常争气,短短的时间内,将慕容军治理得井井有条。连我爹爹也说过,若是老慕容帅执掌慕容军,是不会进老皇城反对复辟的。慕容飞白这一步走得好,不仅彻底摆脱了过去的皇奴关系,还赢得了新政府的嘉奖,赢得了百姓的口碑。如今慕容军名声在外,盛京驿就成了固若金汤的代名词,谁还敢打盛京驿的主意?关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关外就靠盛京驿的慕容军来维系安宁吧。有机会,我还想会一会少帅——慕容飞白。”
“慕容飞白,他真的有这般好?”富奕诺再一次默念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在她眼里,他即使千般好,终归不及锦*书万分之一,他终不是锦*书。她舒展着连在一起的眉心,遥望远处的军营,脑海中呈现梦魂萦绕的那张旧面孔。
远处的军营,身姿卓然的男子依然举着望远镜,深情地看着对面的女子,女子鬓上戴着翠绿的翡翠发夹,那盈盈的绿光,反射到望远镜的镜片上,折叠出一层模糊的景象,景象里有他,有她,有破碎的山河,有满河滩的死尸,有整顿待发的兵甲,有尸体中冰冷的子弹,还有诉不出、也诉不完的衷肠、无奈、欺骗和谎言……
秋风依旧在沙沙地吹着,一声洪亮的声音在男子耳边响起:“少帅,盛京驿来信了。”
男子不舍地放下望远镜,接过了印着盛京驿手令的信函,等他看过信函,再次匆匆地举起望远镜时,河滩上只有寥寥的大火和黑烟,伊人早已不在。
夕阳的余晖映着那一身笔挺的戎装,他沉默地抬起头,露出了坚毅而俊朗的脸颊。
富奕诺和秋子谦在北运河发现飞鹰号游轮上的船员尸体后,马不停蹄地赶回了老皇城的警察署。不久,几名船工将七具男尸拖回到警察署的停尸房。两人在仵作的配合下,对七具男尸进行了更加仔细和详尽的检查。
通过缜密细致的检查,基本确定了这七具男尸的死因和东洋人的身份,他们的确是飞鹰号游轮上的船员。
秋子谦立刻与塘沽租界的洋探长取得联系,从洋探长的口中得知近期根本没有东洋的游轮靠岸,也没有关于东洋船员失踪的报案。
这七具男尸的身份成了本案的疑难点,富奕诺和秋子谦推断案情,死者如果没有在一年前随飞鹰号游轮出海,这一年里,他们都在哪里,何受害身故?
更为重要的是:当年,谁顶替他们的身份上了船?那些顶替船员身份上船的人,在船上做了什么,是否与飞鹰号的沉没有关?
一条条诡异的线索时刻牵动着富奕诺的心,她迫切地想知道飞鹰号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秋子谦神色严肃地双手插肩,在光滑的地砖上走来走去:“飞鹰号是大型游轮,游轮上的乘客很多,船员也很多,少了七个人也不算什么,或许他们刚好休假,躲过了劫难。”
富奕诺摇头,在这一年里,她收集了所有关于飞鹰号游轮沉没的消息和线索,官方的口吻是:当晚,飞鹰号遇到了不可预料的暴风雨,不知什么原因导致着火,引燃了储藏在船舱里的货物,引发了不可收拾的大火,火势蔓延,最终导致飞鹰号沉没。
为此她还特意请教过有丰富航海经验的外国领事,外国领事告诉她:飞鹰号游轮的吨位不高,不适合远航,只往返在东洋、华夏,东南亚之间,船舱上的货物并不会太多太重。货物也大多是土特产和生活用品,能引发大火的可能性不高,即使偶然地引发大火,在他看来也不足以烧毁整艘游轮。
当然,这是他的个人推断,毕竟大海是神秘的,尤其是在漆黑的夜里,海面上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和掌控,一切都是上天的决定,只能靠天意!
他的话给了富奕诺启示,之后,她不惜重金地大肆收集飞鹰号游轮上遗物,从各种遗物不同的缺损程度上判断,她推测飞鹰号的货仓里存放了火药,正是火药的爆炸引发了游轮的沉没。
对于火药,完全是她的个人推测,她没有十足的证据。时逢乱世,凡是有些势力和钱财的人都会私藏火药,甚至不惜风险,私自从东洋夹带火药回来贩卖,飞鹰号游轮的货舱里有私带火药也是极有可能的。
只是飞鹰号游轮沉没的具体位置谁也不知道,她收购来零零散散的遗物都是被洋流冲散,侥幸被渔民打捞上岸的。看不到案发现场,这是一场注定没有结果的无头疑案。
即使看到案发现场,所有的证据也浸泡在海水里消失得无影无踪,比一场凶案后的瓢泼大雨还干净,如果不是在北运河出现这七具无名男尸,恐怕她此生就活在无尽的猜想和迷雾中。
无疑,在她深陷迷茫,开始动摇和怀疑信念时,这七具无名男尸的出现给了她莫大的鼓舞和信心。
她扬着柳眉,兴奋地说道:“我们就从死者的身份查起。”
“查身份?”秋子谦停下脚步。
“没错,不管死者是在飞鹰号上逃生,还是没有上飞鹰号。我们必须要彻查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他们躲在哪里,做过什么?这样,我们就能根据他们的生活轨迹,找出他们遇害的原因。”
“那我们是从老皇城查起,还是塘沽?”秋子谦不解地追问。
富奕诺的眼里闪过明亮的光:“既然我们无法确定他们的死亡地点,那就根据排除法,先从老皇城查起。这次,又要麻烦你了。”秋家是老皇城里消息最灵通的地方,她递给秋子谦一记感激的眼神。
秋子谦满不在乎地摆手:“这不算什么。”他从桌案上拿起笔迹未干的卷宗。
老皇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纵然秋家的势力网庞大,想要从城里找七个无名的东洋船员也是有难度的,如果一一排查,会非常耗力,尤为耗时。等查到死者的确切身份时,恐怕为时已晚,案情也有了新的变化。
所以,必须要划定范围,缩小搜查的圈子,这些,只能依靠七具男尸上的蛛丝马迹来进行判断。他认真地翻阅着卷宗。
忽然,他眼前一亮,铅心的花瓣映入眼帘,花瓣的直径很小,应该属于手持式的小型手枪,铅心上布满了划痕,应该是在出膛后,强大的推力下,射入人体的瞬间撞击产生的,铅心花瓣的穿透力极强,因为没有弹甲的防护,铅心发生了扭转,会以螺旋体的搅动方式钻入体腔,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中弹者也会因为剧烈的疼痛和失血过多死亡。
不过,达姆弹多用在射程远的长杆步枪,小型手枪并不多见,他似乎在哪里见过,是美利坚还是?他眯起了桃花眼。
放眼老皇城,能拥有昂贵手枪的人,身份不会太低。他或许可以从子弹入手,顺藤摸瓜,找到凶手杀人的那把手枪。
他依然想不明白:凶手到底是什么人?若身份尊贵,何必亲自动手杀人?若身份不高,怎么用弄到昂贵的达姆弹和手枪?看来,又要麻烦洋人领事了。他翻开了卷宗的下一页,断指二字进入视线。
根据仵作的检验,其中两具男尸的手指有明显的截断伤,截断面整齐,伤口还没有完全愈合。按照骨头和皮肉的生长速度,说明死者在遇害前的前三个月内,手指被切断过。
被如此整齐的切断手指?他自然而然地想到了男人常去的败家场所——赌场。
富奕诺也想到了赌场,两人会意地目光相对,无声地圈定了搜查的地点。
秋子谦没有提及关于子弹的猜想,他打算等查到具体线索在告诉她。
当晚,秋子谦根据秋家的关系网,找来了掌控老皇城地上赌场和地下赌场的所有堂主,富奕诺也跟了过去。
根据堂主手下各个管事儿的掌柜回忆,对赌场里,断过手指的东洋船员都没有过多的印象。
进出赌场的人实在太多,每天都有几个剁掉手指抵债的赌徒,谁还在意几个陌生的东洋船员?
有堂主建议,听说东洋人大多好色,不如去八大胡同寻找,他可以将胡同里的姨娘都叫来问话。
秋子谦和富奕婉言拒绝,两人都很失望,案子陷入了僵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