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隔墙之耳
傍晚，尚未入夜，“翡翠城”便亮起了劣质的霓虹灯。中央高塔上的四块大屏幕也轮番播放起了娱乐广告。白天外出干活挣钱的人们——嗯，还活着的人相继回城，至于死人自然是永眠于恶土之上。
恶土人民的夜生活开始了。
同时罪恶之花也在夜色的遮挡下悄然绽放，抢劫、盗窃、强姦、帮派械斗、走私、暗杀……这一晚过后，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再也看不到明天的太阳。
洪烨和狙姐，还有抱着婴儿的珊姐推开“老雷饭馆”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有预约。三号包间。我姓洪。”
“老雷饭馆”采取的是预约制。直接上门是不接待的。
洪烨对穿着干净得体的女服务员说了一声，便跟着她来到了三号包间。
这“老雷饭馆”是由三个集装箱加一截火车车厢堆砌而成。集装箱作为用餐区，每个集装箱分成了三个包间。而那节火车车厢则是厨房。历经多年风吹日晒雨打，四个铁疙瘩早就已经锈迹斑斑了。不过内部却还算不错，居然有简单的装饰。
洪烨预定的三号包间里，墙上就挂了一副日出海面的油画，虽然已经开裂，但也稍微增加了一点点格调。
狙姐道：“怎么选‘老雷’？太破费了。等下咱们还是AA吧。”
洪烨道：“别啊狙姐，说好了我请的，庆祝咱们久别重逢。吃顿饭还要AA，你别让我在珊姐面前没面子行不？”
珊姐倒是大大方方，道：“露露，洪烨说的没错。男人嘛，你得给他一个展示绅士风度的机会。”
“对头！”
狙姐翻个白眼，“行吧行吧，还面子呢。反正花的是你的钱，我不是不心疼。待会儿我可敞开肚皮来吃。”
很快服务员把菜单送了上来。
菜单是手写的，字迹潦草，勉强能认。就算是“老雷”这样的上档次、好口碑的餐馆，也无法保证食材供应，所以没有固定的菜单，基本上就是有什么做什么。想漫天点菜？好走不送。
总共也就是十道菜。洪烨点了三菜一汤，辣椒炒腊牛肉，素炒青菜，炭烤老鼠，外加一份野菜汤。另外还有一瓶羊奶，当然是给小婴儿安安准备的。
洪烨和她们一边聊天说话，一边等菜。不多时，三菜一汤一瓶奶上齐。等杂粮饭端过来，三人就边吃边聊。
安安有羊奶喝，不哭不闹专心喝奶。小脸一鼓一鼓的，煞是可爱。只是他那点饭量喝了一点就饱了。吃饱了就闭上眼睛睡大觉。洪烨三人说话的声音都小了许多。
不得不说，这“老雷饭馆”的好口碑也不是吹出来的，口味相当的好。
尤其是那分炭烤老鼠，端上来时候要是不说，基本认不出来它是老鼠，烤制的表皮金黄焦脆，肉嫩多汁，骨头都烤酥了，木炭香深入肌理，再配上一叠蘸酱，依据自己口味沾上蘸酱，吃进嘴里滋味无穷，太下饭了。
正吃着聊着，隔壁也来了一桌客人。有客人来很正常。洪烨他们也没在意。可渐渐的隔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大，珊姐就皱眉了，她很担心孩子被吵醒来，可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忍着。反正也吃的差不多了。
突然……
“砰”的一声响，这是用力拍桌子的声音，“来，兄弟们，干了这一杯，预祝咱们‘兄弟会’做大做强，勇创辉煌！也祝咱们这一个个在这恶土世界混出个人样来，出人头地，荣华富贵指日可待！干杯！”
“干杯！！”
“喝！”
“一口闷了！”
安安毫无疑问被吵醒了。那声“砰”的拍桌子声一响起他就哇哇大哭了起来，声音洪亮且刺耳。肯定被吓到了，直听的人揪心。珊姐连忙站起来哄。
狙姐蹿了起来，阴沉着脸，道：“我找他们去。”
“不用不用，没事，”珊姐连忙阻止她，然后对洪烨道：“洪烨，不好意思我先失陪了，孩子哭闹，我带他回去，你们慢慢吃。”说着，抱着孩子就出了包间。
狙姐忙站起来，城里也很乱很危险，她看不放心让珊姐一个人带孩子回，道：“烨子我送珊姐回去。剩下的你自己解决吧。回头我请你。先走啦。”说完就背起那杆大狙追了去。
一下子包间里就剩下一脸懵逼的洪烨。
好好的一顿聚餐就这么散了？
洪烨真想跑到隔壁踹门进去吼上两嗓子，想想还是算了，看了眼桌上残余的饭菜，嘟囔一声“浪费可耻”，然后就敞开了肚皮吃。
“骆驼体质”让他变成了一个货真价实的大胃王。这要是在另一个世界，去做吃播铁定火！
吃着吃着，就听到隔壁传来一句话：“超哥，这一单真的有二二二……二十万？到底什么买卖，这么值钱？”
二十万！？
洪烨耳朵不由的竖了起来，连咀嚼的动作都放缓了——二十万，他心动了。
“对啊，二十万诶，差不多是……一千万软妹币，我的天呐！超哥你跟咱们说说呗，让咱们也好做好准备。”
“是啊，超哥，你就别吊我们的胃口了。”
一个粗声粗气的声音传来：“看把你们猴急的。都听好了，好话不说第二遍，明天咱们去‘接财神，迎观音’，一大一小。你们的任务就是把人从上层带到下层，然后送到大门口。到时我会在那里接应你们。”
“谁啊？竟然这么值钱？”
超哥道：“以前在‘香巴拉’做高级鸡的。也不知道怀上了谁的种就不干了，生孩子去了。现在竟然有大人物花二十万让咱们‘接财神’，你明哥说搞不好是孩子的老爸那边的。能出得起二十万，也不知道是‘翡翠城’哪个大人物……这些跟咱没关系，大人物又咋样，他给钱，咱们办事，就这么简单。”
有个女声担忧的问道：“超哥，两人就值二十万，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问题？嘿嘿，怎么，怕了？”
那女的连忙说：“不不不，超哥，您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
“哼！你能想到有问题，我会想不到？有问题又怎么样？二十万，二十万啊！一点风险都不担，就想挣二十万，做梦呢？趁早醒醒。明说吧，这事肯定有危险，搞不好会死人。你们有谁不敢干的，我敬他一杯酒，赶紧回去睡大觉。敢干的，超哥我带他发财带他飞！”
隔壁一时无声。跟着就是一伙人慷慨激昂的表态，说什么：跟着超哥干，刀上火海也敢一起闯；人死鸟朝天，不死万万年；我的字典里就没有怕字儿，有钱不赚是傻蛋……闹哄哄一片。
洪烨暗叹一声，二十万，换我我也敢赌命啊！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道理丢哪个世界都管用。
但，这会儿洪烨却已经没了掺一脚的想法。不是还有另一句古语嘛：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哪怕这里是恶土世界，有钱就意味着能过上好日子，能购买基因药剂变得更强，洪烨也不愿意昧着良心，违背道德，去赚黑心钱。
绑架妇女儿童这种事，他不屑为之。
之后隔壁就没有再说什么值得洪烨关注的事情，无非就是一些吹捧谄媚的话。一伙人围着那位“超哥”打转。洪烨便风卷残云一般将面前剩余的饭菜扫个精光。
结账时，加上之前的200瓶订金，一共628瓶，超出预算，但问题不大。这顿饭的大头还是那瓶羊奶，200瓶，占了三分之一。
洪烨感叹，在这末日恶土时代要养活一个婴儿，难度简直是噩梦级的。洪烨不由的佩服那位珊姐的勇气，竟然真的敢把孩子生出来。还没有“孩子他爸”来一块分担压力。不过现在有狙姐在，以她的本事，养活一个婴儿应该不难。
吃饱了晚饭，洪烨就在“翡翠城”的上层城区闲逛了起来，算是饭后的消食运动。走了一段，倚靠在一处依旧锈蚀的护栏上，一眼扫尽整个“翡翠城”，览尽万家灯火，更远处，在“翡翠城”的高墙之外，则是一片漆黑，犹如鬼蜮。
曾经人类是这颗星球的主宰，足迹遍布世界各个角落，可如今却只能窝在这一座体育场里，小小之地却冠之以“城”名——这也能叫城？想想战前，人口几百万上千万的才叫“城”。前后对比，可真是太讽刺了。然而这又能怪谁？自己作死，天都难救。
一时心头感慨万千，默然无言。
吹了半个小时的夜风，无视一路上街边女、皮条客、小旅馆阿姨的招揽，洪烨回到“香巴拉”，一夜1288的房费呢，得抓紧时间享受，明天就得去住更便宜的小旅馆了——在打探清楚“金肥肠”的动向之前离不了“翡翠城”。
就在洪烨舒舒服服的享受着让下层居民想都不敢想的热水澡的时候，两辆军用吉普车好似黑夜中的两头猎豹冲到了“翡翠城”的出入口。那震颤心灵的发动机轰鸣让守门的“翡翠城”保安既羡慕又紧张，一个个下意识的抄起了家伙。
一般恶土宵小当然不敢来捋“翡翠城”的虎须，但总会有一些嗑药嗑嗨的，或者脑子抽风的来搞事情。对那些来送死的，唯一的处理方法就是送他们去死。
不过当“翡翠城”保安们看清楚了军吉普上的金白相错的伞状标识，刚刚抄起的家伙又放下了——脑子抽风的才会去捋“遮阳伞公司”的虎须。
两辆车子冲到门前就猛刹车，锯齿轮胎在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响声，难闻的橡胶味弥漫开来。
一个足以刺激任何男性喷薄荷尔蒙的长发红裙女人从副驾驶座上探出来，冲着一个保安吹了个口哨，“嘿，小伙儿，这两天有没有一男一女两个骑马的来这里？一匹黑马，一匹白马。”
恶土上以马作为交通工具很少——毕竟马贵，但也不是没有。可同时满足“这两天”，“一男一女”，“一黑一白”这些因素的，那给被口哨挠了个激灵的保安立马就想起了昨天傍晚来到“翡翠城”的两个人。
“有……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