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定风波(3)
我以为是那些绑匪又回来了,于是惊恐的抬头看去。
“是我,苏峻。”
这是我熟悉的声音。
“郭瑶?!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你忘了我是警察吗?”
之前,当郭瑶看到刘邵东拿着枪义无反顾的跑向枪战现场的时候,她大概已经猜到了他这么做的原因。
在呼叫完支援后,她就从车里出来逐渐靠近这座废弃的建筑。
她没有配枪,所以不能跟着刘邵东参与枪战,于是便进入眼前的建筑物,在昏暗的光线中试图着找寻我和安渼惠的所在。
论实战经验和侦查技术他一定不如刘邵东,但说到头脑的反应和灵活程度却是可以完胜。
在这种陌生而又复杂的环境下想找到两个人绝不件容易的事,但她认准两个有效的条件,一是光线相对强烈,二是有声音。
在搜寻了好一阵后,她终于发现在建筑的第二层有一处的昏黄的光线,那是一盏充电夜灯发出来的,那盏灯就在距离我几米外的地方。
刚才我叫安渼惠的时候,她听出了我的声音,于是加紧脚步赶了过来。
她解开我和安渼惠的绑绳,带着我们俩就往外面走。
当我们刚刚进入下行通道时就与一旁楼梯冲上来的一人遭遇,而这人正是那名被刘邵东追赶的杀手。
杀手毫不犹豫的举起枪,而与此同时,郭瑶以她那娇小的身躯迅速挡在了我的前面……
“砰!!!”
在黑暗的楼道中,枪口喷出的火焰显得格外刺眼,声音也格外巨大。
子弹击中郭瑶,强烈的冲击力将她猛推向后,一直将我撞倒为止。
杀手开枪后似乎认出了我和安渼惠,只是两个被绑架的人对他来说是毫无威胁的存在,于是再没有开枪,也没有停留,继续向前跑去。
倒在我怀里的郭瑶已经说不出话来,她的胸口和嘴角都涌出血来,但她的眼睛仍然明亮。
我不知道如何是好,于是紧握住她的手,她也握住我,可只短短一会的时间,她的手就渐渐失去力量,当她闭上眼睛的那一刻,我大声呼叫她的名字,但毫无回应。
我顷刻间如失所有,神经好像被硬生扯断,痛苦的大声喊叫,眼中的泪水无绪的流淌。
安渼惠在一旁流着泪,却也没办法安慰我,她只是用手摇着我的肩膀。
受到触碰的我,内心的怒火顷刻间被点燃,这怒火让我忘记了死亡的恐惧。
我抓起地上的一块断砖站起身,冲着杀手奔跑的方向追去。
在此之前的人生中,我从未有过夺取别人生命的想法,但此一刻这种想法却变得无比的强烈而又迫切!
杀手听到后面有追赶脚步声,于是端起枪立即回身。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我竟然没有一丝退却的念头,我只想着冲上去将眼前的这个人撕碎。
就在杀手扣动扳机时,从一旁的楼道里窜出一道黑影将他扑倒在地,这一枪与我擦肩而过,子弹击中了我身后上方的天花板,崩起一片混凝土的碎屑。
扑倒杀手的是刘邵东,他是听到这边的声音后找过来的,但此时的刘邵东却并不知道自己刚才听到的枪声意味着郭瑶的牺牲,他当下正与对手在地面扭打成一团,搏斗十分激烈,我竟完全无法插手。
不一会,壮硕而勇猛的刘邵东就占据了上风,他将杀手摁在地上对着面门狠砸了几拳,但那杀手仍然还在做着困兽式的抵抗,于是刘邵东一手扼住对方的脖颈,一手则试图控制住对方拿枪的手。
可就在此时,枪声再次响起,我看到刘邵东的左臂向后喷出一团血雾。
中枪的刘邵东没有吭声,甚至身体都没有一丝的松懈,他爆发出自己所有的潜能,用肩膀奋力抵住杀手的身体,右手依旧死命的掐住他的脖子,一直到对方完全没有了反应为止。
黑夜恢复了它原有的平静,同时也意味着牺牲,死亡与结束。
一周之后,绑架我和安渼惠的那四名岛内人全部被警方抓获,他们除了交代受指使到瀛滨获取新型致幻剂配方的事实外,还说了失踪的佘天明的下落,原来他在监视时被那几名杀手发现,遭到杀害后被埋在了一处偏僻的树林里。
就此,围绕“6.25”枪击案而产生的所有相关案件全部告破,案件得以终结。
在办案中英勇牺牲的郭瑶被追认为烈士,并追记个人一等功,英勇负伤的刘邵东被记个人二等功。
郭瑶葬礼那天除了有任务的以外几乎整个分局的人都去了,大家默默无言,把各自的鲜花分别摆在她的墓碑前,她的父母亲看上去已经非常憔悴,需要人搀扶才能站稳,显然是因为女儿的去世而伤心过度所致。
在人群中我还看见了刘邵东,以他当时的身体状况本不应该来的,因为他的左臂在那次搏斗中受伤过重,已经无法保住,所以被迫接受了截肢手术,郭瑶下葬那天距他做完手术还不到三天,他是从医院偷偷跑出来的,强撑着站在那里,显得很虚弱。
两天后,我拿着花再次来到烈士陵园,远远的就看见刘邵东站在郭瑶的墓前,走近后才看到他已经哭的泣不成声,他左侧空着的袖管随风摆动,这个即使承受断臂之痛却眉头都不皱一下的铁血硬汉,此时的泪水却像决了堤一样向外流淌。
这一幕让我突然意识到,原来他对郭瑶有这么深厚的感情,看上去一个似乎与儿女情长毫不相干的人却能不动声色的用情至深。
我本不想打扰他,可他却看见了我。
刘邵东用手搓了搓脸以拭去泪水,转身走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没有说话,然后走下台阶离开。
郭瑶是因为救我而死的,而我因此产生的痛苦没有人能够了解,甚至就连我自己也不能。
我献上鲜花,看到墓碑上郭瑶的照片,那还带着几分稚气的笑容,让我忆起我们最初相识时的情景,可她在生命最为绽放的年纪却长眠在了这冰冷的花岗岩下,这是怎样的无法挽回?又是怎样的不可接受?!
我站在那,当眼泪无序的流淌下来时整个身体完全被痛苦所浸泡,无处逃避,以致无法呼吸。
我不得不坐到地上,因为此时的身体已经失去了站立的力量。
我就这样坐着,一直到太阳下山才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