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虚惊一场
滕云被车外嘈杂的喧嚣声吵醒,睁开眼睛,头痛欲裂。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兑水的假酒?”
他晃晃脑袋,驱赶痛楚,坐起来,靠在窗边,掀起车帘的一角,向外看去。
两排长龙挤在一道勉强容得下一架双轮马车通行的“借马”门前,门洞前站着四个穿着褚褐色劲装的男子,两两一组,手里拿着监天镜,应付公事似的扫视每一个排队的人。
“你醒了?”白泽烽挨过来,嘻嘻的笑容下多了一分威严。
“先生,我睡了多久?”滕云仍凝望等待接受检查的人龙,没有看白泽烽。
白泽烽毫不在意,掀起车帘的另一角。“我何时能有一面那样的监天镜?可惜呐,无论我出价多少,监天府那群食古不化的吸血鬼就是不肯卖给我。”
“小子愚昧无知,斗胆请教先生经常遇到妖吗?”
“哈哈,果然是个无人教养的单纯孩子。”白泽烽满意地拍了拍滕云的肩膀,故作神秘地小声说:“妖早就被监天府的那些人收拾干净了,侥幸漏网的全是些掀不起风浪的小虾米。”
他竖起小指在滕云的眼前晃了晃。
“为何这些人还要排队接受检查?”
白泽烽朝城门努了努嘴,“你仔细看。”
一人拿着监天镜检查,确认被检查的人不是妖后,另一个人接过三枚铜钱,放行。
“他们用这种方式收钱?”
“咦,你以前没见过吗?”白泽烽警觉起来,拉开与滕云的距离。
滕云忧伤地叹了口气。
“我感激老头子的养育之恩,他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他让我去哪里,我便去哪里。这么些年来,我一直随他在偏远的村落中游荡,别说去大的城镇了,连名字也说不出几个。”
他默默祈祷村落里没有监天府的人,一边用袖子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
白泽烽又回到原位,唏嘘地叹口气,安慰滕云:“过去了,一切都过去了。只要你乖乖地听我的话,我保证你再也不会像一样,保证你锦衣玉食,风光无限!”
他的语调中莫名的兴奋和激动,好像捡到价值连城的宝物似的。
滕云松了口气。
在这个世界中,他就是一张白纸。他不仅要书写崭新的人生,还不能引起别人的怀疑。
这不是一星半点的难,而是很难。
不过,这也彻底激活滕云,逼着他释放挖掘和释放前世没机会展现的潜能。
“小子谢过先生,今天单凭先生差遣,莫敢不从!”说着,他冲白泽烽躬身行礼,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白泽烽为自己的小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而得意,亲切而热情地双手搀扶起滕云。
“哼!”弗煜冷哼一声,张开纤薄的嘴唇,却立刻闭上,忌惮地看了主人一眼。
“主人,到我们了。”仆武轻轻的叩击车厢,提醒白泽烽。
白泽烽不情愿地咕哝一句,从怀里掏出一个钱袋,丢给仆武。“去,拿给监天府的大爷。”
“是,主人。”
“我们也要接受检查?”滕云意识到白泽烽将自己看作什么都不懂的傻小子,决定装傻充愣,利用人人好为人师的特点,不懂就问。
“走走过场而已,目的还是要钱。而且,庆都的监天府知道我手里有监天镜,根本不会检查我们。”
“这和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吗?”
话一出口,滕云便知道答案了,不禁红了脸——不是装的。
“他们必须排队,我们不用。”白泽烽冲滕云挤了挤右眼,“听我的话,我保证你以后也能像我似的。”他不放过任何给滕云洗脑的机会,不停地画大饼。
不过,滕云还挺想吃的,也喜欢吃。
“听先生一席话,小子只恨没早些遇上先生。”
“呵呵,你无需懊恼。正所谓‘是你的终究是你,不是你的强求也不是你的’,你我注定相见相识……”
滕云的心猛地提到嗓子眼,生怕白泽烽说出那两个字。他是一个讲原则,有底线的人,“基情四射”还是敬而远之为妙。
幸运的是,白泽烽就此打住。
四轮马车平稳地驶过城门,一个大大的问号跃上滕云的心头。我不是妖,那么师父和大师兄他们也不是妖……了?
不知为什么,他始终不能将这个问号换成句号。
突然间,城门前响起一声深沉的低吼,有如沉闷的雷鸣。
“监天镜亮了,全体戒备,有妖物!”
尖叫,呐喊,嘶吼,咚咚的脚步声……
滕云向后转身,眉宇间浮现一丝紧张,一丝好奇,伸长脖子,竖起耳朵。
“仆武,保护我们!”白泽烽大吼,挤过滕云,冲向车厢的最前面。“妖……怎么可能有妖?”他含混不清地嘟哝着,拉过弗煜,挡在身前。
“主人,他是妖!”弗煜的脸颊燃起病态的红晕,指着滕云,歇斯底里地大喊大叫,声音中好像揉进许多沙子和砾石。
“蠢货,就知道添乱!”惊魂未定的白泽烽狠狠地扇了弗煜的后脑勺一巴掌,将内心的恐惧倾倒给他。“监天镜在我们离开城门才亮,跟滕云有何关系?你再乱嚼舌头,我现在就废了你!”
弗煜的脸色由红转白,瘦削的身体抖了抖,盯着滕云的眼睛却更亮了。
滕云既没有怜悯可怜弗煜,也没有将他的嫉妒和仇恨放在心上,而是专注地倾听,捕风捉影似的捕捉信息。
“所有人立在原地,不得乱动!违者,就地击杀!”
先前那道低沉声音的主人再次开口,声调中透着无情的冷漠和自大的权威。
“妖物或者已然逃离,或者仍隐藏在你们之中,你们所有人接受悬挂在城门上的监天镜的鉴别!”
“所有人?老子已经交了钱,为什么还要像这些贱民一样排队?老子要马上进城!”
“对,说的是!我也交钱了,为什么还要让我排队?立刻给我起开,我要进城!”
“吾乃城主大人的好友,劝汝等速速退让,免得……哎呦,汝敢打我……哎呦,还打……哎呀呀,我太阳你先人!”
好奇心作祟,滕云掀开车帘向外张望。
他们经过的宽敞城门被四辆豪华马车堵住,监天府的人正用剑鞘敲打一个头戴纶巾,留着山羊胡,一身青衫的学究。
他跳来跳去,活像一个滑稽搞笑的小丑,却不能避开落在身上的剑鞘。
滕云忍俊不禁,“嗤嗤”地笑起来。
这时,城门上撒下刺眼的光辉,将等待进城的人罩在其间。
周围立刻安静下来,一片死寂。
光辉持续了五个呼吸,消弭于无形。
“你们可以进去了,那边的人接着排队,接受检查!”殴打学究的人漫不经心地下令,挥了挥手。
“汝誓要尔等付出代价!”
学究输人不输阵,等到马车驶离城门后,冲着打他的人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