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福德正神 徒享烟火气

小老儿担任这平顶山土地公已经有五百来年了。土地公是什么？福德正神。脚踩的路，瓦盖的房，这下界百姓衣食住行，都在这一片平时没人注意的黄土地上。太习惯往往就会忽视，很少有人知道，当这一个小小土地公，能有多少油水可捞。

我爹当初卸任的时候给我说：“孩子，身为一方土地，自当以造福民生为己任。”对这话我不敢恭维。

诚然，那个年代，神魔大战刚熄，天庭初立，放眼三界，千疮百孔，百废待兴。战事虽平，但仍然有不少妖魔残党拉帮结派，占山为王，仗着山势地险为祸一方。父亲那一辈地方神临危受命下界，降守一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忙得脚不沾地，不是扛着锄头给百姓传授稼穑之机，便是抄着拐杖和山妖地鬼拼命。百年来殚精竭虑，两袖清风。托他的福，平顶山当时年年都是天庭点名嘉奖的模范地。

凡间有句俗话，叫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红薯。说实话，当时卖红薯的都比当官的强。自从响应父亲号召发展农牧，当地人生活水平节节攀升。放眼看去，两间瓦房一头壮牛，那可是标配。可父亲呢，忙活了一辈子，到头来什么也没得。唯一一座土地庙，还是最早的一批村民用盖房剩下的烂瓦糊的，几百年了，蛛网结了一层又一层，也没见有人清理过。

父亲清高，了不起。可吃苦的却是我和母亲。看着村民大鱼大肉，而小时候的我连最基本的香火气都吃不饱，当时我就暗下决心，将来绝不能像父亲这样。

不知不觉，父亲老了，干不动了，天庭见状，便将他调回天庭养老去了。我知道，我的机会来了。

恶欲积而妖鬼至。人欲无尽，妖魔自然无尽。只因过去父亲一直为这一方土地殚精竭虑保驾护航，这才有这几百年来的风调雨顺。可要说凡人，却当真可笑可悲，你殚精竭虑，风雨兼程，他只当向来如此，罔闻以置。以至于父亲操劳半生，连个修补神庙的钱都凑不出。

我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联系附近的山妖地鬼，无分大小，称兄道弟。且定下规矩，农时不问，雨雪不管，旱涝不闻。四野八荒恶鬼精灵杀人，可以凡银，神丹，粮帛抵罪。

别看这些个小妖其貌不扬，背地里谁都有几个或大或小的后台，或上神，或人官。弄些金银珠宝，灵药仙丹，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这样各取所需，妖怪不缺金银，只需人族精血，几条人命，换几粒灵丹，相当划算。当然，这些都是暗中进行的，谁会傻到把这种事满街吆喝呢？很快，平顶山的魑魅魍魉便都和我建立了友好的‘贸易关系’。朋友一多，办啥事儿都方便，挣钱嘛，不寒掺。

果然，没过多久，我这破旧的土地庙就莫名被村民给翻修了一遍。啧啧，琉璃瓦，青石像，贡品天天换新，香火夜夜不绝。人呐，可真是贱！平时给你们遮风挡雨你们一点不知道感激，现在有事儿知道来求我了？晚了！

多年前上面新调来两个神仙，刚开始还以为是下来调查我的，害得我着实胆战心惊了一段时间，后来才知道原来是顶着民屋拆旧换新工程的名义来避风头的。那就好办了，一顿饭，三句话，花了我十八枚仙丹，总算把事儿谈好了。民屋拆旧换新得花银子，银子哪儿来？天上来。到哪儿去？那就说不准了。老规矩，进献的香火全数奉上，下拨的银子三七分成。至于那帮贱民的房子？少弄点砖头瓦片多加点茅草黄泥就行。

也有不愿意拆房迁家的，但终究不过是少数，稍微给乡长那边点好处，听说没多久事儿就解决了，我也就没怎么在意。几个贱民而已，没必要让我亲自出马。但我没想到，偏偏就这么点小事儿，闹出了幺蛾子。

后来我打听到，乡长那边收了钱，直接派人把刘老汉家给封了。要么怎么说凡人做事儿欠思考呢？这刘老汉身居边地，没几个人认识他。你就是半夜趁着他在家睡觉，连人带房一块掀了都不一定有人知道。可你把他家给封了，你这不是赶着他出去闹事儿吗？这下可好，闹到金角银角那儿去，我面子上挂不住。还偏偏就这节骨眼，东西天庭联合旅游团又到这儿来观光，下面人说那刘老汉的娃娃这会儿已经见到旅游团的人了。

一想到这儿我急得头发都白了。那里面是什么人？西天庭如来佛祖弟子，东天庭前任天蓬元帅和卷帘大将，东海龙王太子，还有一个最要命的，当年混道上的，一个人单枪匹马从南天门砍到凌霄殿，后来还是西天庭派人出马，才给镇压下来，关在五行山下判了五百年。后来劳改结束，听说因为本事大，已经内定为灵山斗战胜佛。这四个，哪个都是不好惹的。

事到如今，还是见风使舵，两边都不得罪为好。山精野鬼们已经接到我通知了，这段时间应该没人会露面触这个霉头。若是唐僧这边问起来，只说我忙于公务，疏忽大意，日后定当引以为戒，将责任推给金角银角便是。若是金银那边问起，只说是那帮刁民闹事，告到唐僧那边，我位轻权小，自然不敢干涉。

“土地！土地！给俺老孙滚出来！”顶墙一阵尘土散落，吓得我一惊。果然来了，我换上父亲的破烂衣裳，拿起土地杖，念着咒语，升腾而起。

“大圣啊大圣，您可算来了，小神有要事禀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