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复盘
荆州南阳，新野县。
刘备率大军出发后，便留下关羽、赵云在新野留守，并嘱咐二人多加注意北方曹贼动向。
谁知还不出十日，江夏得胜的战报便已传了回来。
关羽拿着竹简来回翻阅，不停地轻抚长须，品位其中细节。
“妙，妙啊！没想到那诸葛先生年纪轻轻，鬼点子倒是不少！”
关羽微微一笑，将手中竹简递给了一旁的赵云。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主公这次赌对了啊！”赵云感慨道，“只是这区区五百人，究竟是如何夺下一座城的？”
“将军！”
帐外走进一个身材高大，黑面虬髯的大汉，操着一口浓厚的关西口音说道：“军候，营外有一怪异女子前来，说是特来寻找诸葛军师。”
“怪异女子？”关羽于赵云相视一眼，对着大汉说道，“周仓，便把人带进来，我和她说吧。”
不多时，一个身穿奇异服装，打扮怪异的蒙面女子走入账内。
只见这名少女金发碧眼，身着异域装饰，白皙的脸上还带了一块黑色薄纱，将半张脸遮住，浑身上下透露着一股神秘的感觉。
“敢问将军，叔达哥哥是否在此？”
少女一开口，声音就像黄莺一样悦耳。
叔达哥哥？如此亲昵的称呼，莫非是军师的红颜知己？
想到这里，关羽不敢怠慢，急忙站起身：“诸葛军师前些日子刚随军出征，现在正在江夏。”
话音未落，神秘少女碧绿色的大眼睛瞬间划过一丝焦急：“什么！叔达哥哥一介书生，怎会随军出征？”
“姑娘不必担忧。”赵云上前解释道：“军师足智多谋，在前线并无大碍，姑娘可否留下姓名，待军师回来，云必将转告。”
听到这里，少女才松了口气。
随即，她便背过身去，从怀中摸索一番，掏出几张纸，转身递给了赵云。
“将军，请将此图转交给叔达哥哥。”
说完，少女也不和两人告辞，直接红着脸就跑了出去。
“这......”
神秘少女来无影，去无踪，甚至都未留下姓名，便已飘然而去。
“这是何物？”
赵云随意瞟了一眼，却发现纸张上全是一些繁杂的图案，根本看不懂。
“子龙，递与我看看。”
关羽接过图纸，伸出手指仔细钻研起来。
“这，其中之物，形似弓弩，构造却复杂许多......”
“等军师回来再说吧！”
关羽不敢大意，轻轻将图纸折好，放入了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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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东，柴桑城。
“气煞我也，气煞我也！阿嚏！”
裹着一条棉被的孙权打了个喷嚏，面目狰狞地朝着面前众人疯狂咆哮：“都是一群废物！废物！”
众人站在原地，低着头沉默不语。
原来，当晚事情太过急迫，导致众人根本没来得及规划逃生路线。
情急之下，众人乘着小船慌不择路，竟然泊进了茫茫彭蠡大泽中。
这彭蠡大泽，便是日后天下闻名的鄱阳湖，但此时还未被开发，只是一片一望无际的大湖。
虽然这一干人等自小便习水，但在这波涛汹涌的湖上飘荡一晚，再加上呼啸而过的西北风，直接让孙权染了风寒。
还好周瑜顺江而下，救援及时，才勉强保住了孙权这条命，赶紧将他接回了城中。
这还不算完，当听说周瑜率领大军全部撤出江夏后，孙权瞬间破防。
“甘宁不过五百人，就算救驾又何须全军撤退，公瑾糊涂，尔等脑子也都进水了？”
周瑜冷笑一声，还不知道谁脑子进水，才会被五百人拿了城池。若不是担心你死了江东内部大乱，我会回来么！
“瑜此战不利，请主公责罚！”
周瑜神色不变，拱拳请罪。
“罢了，罢了。念你救驾心切，此次便功过相抵。”
孙权也知道自己还要仰仗周瑜，并不能拿他怎么样，只得无力的挥挥手，颓然坐在一旁。
气氛瞬间陷入一阵沉闷。
“大都督，你说敌军布下连环计，甘宁果真有如此智谋？”
孙权身后忽然站出一个青年，正是当晚冒死救出孙权的陆逊。
周瑜叹了口气：“伯言说的不错，荆州军另有高人，那人唤作诸葛均。”
话音未落，只听噗通一声，众人诧异看去，一个中年男子竟倒在了地上。
“子瑜，可是昨晚受惊了？”
孙权一脸不满，那边的老张昭还颤颤巍巍的站着，你一个四十多岁的壮年反倒不行了？
言罢，看着诸葛瑾一脸慌张的神色，孙权眼睛忽然闪过一道亮光。
“子瑜，那诸葛均与你什么关系！”
这诸葛一氏人丁稀少，远不如其他世家兴旺，二人又都姓诸葛，孙权片刻间已经猜到了两人间的关系。
诸葛瑾眼见瞒不住，只得开口解释：“主公，我有两弟，二弟诸葛亮，人称卧龙先生，三弟便是那诸葛均。”
言罢，他便立即下跪请罪：“请主公恕罪！”
“各为其主，何罪之有。”
孙权难得清醒一回，将诸葛瑾扶起。
周瑜见状，急忙上前对着诸葛瑾细细打量起来。
“应该错不了。”周瑜一脸恍然大悟，“我就说当日看着那小子有些面熟，不想却是子瑜三弟！”
孙权脸上划过一丝异样：“子瑜，那诸葛亮你倒是时常挂在嘴边，总说有什么经天纬地之才，可这诸葛均怎么从未提过啊？”
诸葛瑾叹了口气：“主公，实不相瞒，我那三弟资质平庸，整日醉心陇亩中，绝非可造之材。故公瑾谈及他名字时，我才会如此失态。”
没记错的话，几个月前，诸葛亮还从隆中寄来家书，言语中也并未提及诸葛均，难不成他这三弟忽然开了窍了？
“不可能！”
周瑜掷地有声：“那诸葛均面对我数万大军，岿然不动，这岂是一介村夫的胆识！况且他在江夏城外提前布下援军，扰的我军军心大乱，足以见其智谋！”
“援军？”
一旁始终沉默不语的陆逊，嘴里不停地叨念着二字。
忽然，他猛拍大腿，大喝一声：“大都督，你被骗了！”
“什么？”
众人全部被陆逊这惊天一吼惊呆在原地。
这陆逊本为吴郡陆氏一脉，自孙策在江东对陆家大开杀戒后，孙权便始终对他们心有芥蒂，即使陆逊才能出众，也不过是孙权的一个幕僚，始终处于江东政治圈外围。
他手中无重权，平时为人低调，不想今日却行此莽撞之事。
果然，周瑜看了陆逊一眼，神色颇为不善：“伯言何出此言？”
堂堂大都督，被个小小幕僚驳了面子，周瑜脸上自然是挂不住。
陆逊此时却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忍不住频频点点头：“妙计，妙计！”
孙权见状，忍不住加重语气：“伯言！有话快说！”
“哦！”陆逊回过神来，满脸自信的看向周瑜：“大都督，在下斗胆一问，此前我军屡次攻打江夏，刘表可曾派出一兵一卒支援？”
周瑜摇摇头：“不曾。”
“不错！刘表与黄祖常年不睦，他岂会轻易派军支援？”
“万一二人同心协力，联手布下大计，毕其功于一役呢？”
周瑜死鸭子最硬，但心中也已经略感不安。
陆逊嘴角微微上扬：“既是如此，援军为何不在我军攻城时，直接杀出，前后夹击我方？而非要等待江夏城破，才姗姗来迟？”
看着周瑜疑惑的神情，陆逊缓缓说道：“此等行径，我只想到一句话，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你是说城外那股援军并非刘表，而是另有其人？”
周瑜毕竟聪慧过人，一句话便已将他点透。
陆逊点点头，忽然说起了另一件事：“听说昨晚水寨大乱时，有一黑脸大汉仅用几个回合，便将陈武将军斩于马下......”
“伯言眼花了吧，那甘宁面容虽不甚俊美，但万万不是黑脸！”
一旁吕蒙站出，大声反驳。
众人也纷纷点头附和。
“子明说的不错，既然黑脸大汉并非甘宁，那这荆州还有谁，能有如此武力？”
陆逊说完，看了眼周瑜。
“张，飞！”
周瑜咬牙切齿说出两个字，脸上早已一片铁青。
江东与荆州连年交战，双方知根知底，无意间冒出这么一个黑脸大将，当然不寻常了。
虽然张飞此时还无甚名气，但因其桃园三结义的佳话，周瑜自然会有所耳闻，再结合甘宁一连串看似诡异的行动，便不难得出这个答案了。
“大都督英明！”陆逊拍拍手，满脸兴奋，“那黑脸汉子一口河北口音，根本就是荆州人士，除了桃园三结义的张飞，应该再无别人了。”
众人听罢，倒吸一口凉气。
“伯言，据我所知，刘备这几年一直囤居新野，手中仅有数千兵马，为何会忽然盯上江夏？”
孙权仍旧处于懵逼状态，这番推理已经超出了他的认知。
“疑兵！”
陆逊没有理会孙权，而是陷入了自我的推理中，越说越兴奋：“他定是用了某些手段，造成了大军支援的假象，再加上柴桑城破的双重打击，让我等失去了冷静判断。”
“不错！”周瑜沉声：“荆州援军尽伏于山野，尘土飞扬，根本看不清具体人数，这才让我萌生退意。现在静下心来想想，只需几百良马，便可完成此事！”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仿佛自己亲身经历过一般，将诸葛均的计划说的分毫不差。
周瑜此时也完全进入了状态，神色中全是佩服。
不过还有个问题，就是甘宁什么时候变成了刘备的内应。换句话说，刘备到底用了什么手段，以至于让贪婪成信的甘宁同时舍弃黄祖、孙权二人，转身投向势力最为弱小的刘备？
若是让他们知道，诸葛均仅仅用一坛酒便将甘宁收买，二人不知会不会气的吐血。
“公瑾，伯言，按照你们所言，这江夏目前兵力空虚，可还有机会重新抢夺？”
孙权听完二人推理后，没来得及感慨诸葛均的智谋，而是在第一时间想着赶紧复仇，找回面子。
“不可。”周瑜摇摇头，正色道，“刘备那边既然早已有所准备，必然会留有后手，况且我军刚历新败，军心不稳，不宜再次冒险。”
“那边这么算了？”
孙权扬扬眉毛，脸色一片阴沉。
“主公，刘备已然占了先机，江夏难以攻克，不如先退兵，养精蓄锐，待时机有变，再动手不迟。”
听到一向主战的周瑜都心生退意，张昭等人更是心花怒放，赶忙跟上劝孙权退兵。
这一文一武带头，孙权心中有些发怯，便借坡下驴，同意了众人的请求。
“主公！”
孙权正欲遣散众人，哪个不长眼的又跳了出来。
“还有何事！”
孙权火冒三丈，他娘的刚吃了败仗，能不能让我省点心！
只见张昭面色沉重，快步走到他耳边，低声耳语起来。
“什么！城中都寻便了？”
孙权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张昭点点头。
“继续找，城里找不到，便下水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孙权猛地抽出佩剑，狠狠插入地下：“刘备，我与你不共戴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