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霞光透过窗户
孟野心中愕然，怔怔的看了看程讳，想从他的身上，他的眼神中看到重入疯狂的迹象，但对方清澈诚恳的眼神告诉孟野。
他没有疯！
所谓覆水难收，泼出去的水怎么可能再收回？做过的事情怎么可能当做没发生？
人过留痕，雁过留声。即使人类最后恢复清明，只怕也回不到从前了。
程讳自然不是厌恶乘小数逞口舌之快，否则早就割去他的舌头了，他的提议完全是为孟野在考虑。
孟野晃了晃头，这件事对他的冲击有些大，没想到清醒理智的人，也可能会做出这样残忍的事情。
孟野恍恍惚惚朝程讳说了声谢谢，便带着三人离开。
留在狱中的程讳自嘲的笑了许久，阳光太过刺眼，照的自己生疼。天痕已经将大家改变了，从前自己之所以表现的正直善良，不是自己的天性，是因为自己弱小啊！是因为自己害怕那些律令法规而不敢越雷池一步。
因为很小，所以我是个人。
比起阳光，自己更喜欢呆在黑暗之中。除了那个叫孟野的傻瓜，大概这世间再也没人相信还能回到神朝那段光辉岁月。
孟野带着三人来到医馆，郭元义早早在哪里准备好了餐食，三人见满桌的食物，直接扑了上去。三人狼吞虎咽，孟野不断往桌子上添加食物，然后让傀儡医士在一旁为三人止血疗伤。
十五天的牢狱之灾，让乘小数，云璟，风归墨三人此时有种重见天日的感觉，味蕾带来久违的味道以及肚中的饱腹感让他们似乎回忆起以往无数个平凡的日子。
他们也是这般，在家中吃着这些食物，只是那时霞光透过窗户，会照耀在家人的脸上。
以往想拼命逃离的平庸家庭，现在则成了永远回不去的故乡。
十二岁的少女云璟吞咽着食物，脑中想起的是对自己总是喋喋不休、忧心忡忡的母亲，以及那个永远像是局外人，沉默寡言的父亲。
由于不忿于父母为自己安排的出路，一心仰慕姜玉珥的云璟在给母亲留言后，便独自一人跑到了这里定居。任父母如何劝说，都决心不回那个死气沉沉的家。
父母黯然神伤的眼神也没能挽回这个心志如铁的女孩。终于在半年前父母决定搬来这里定居，云璟对他们说：“你们如果搬来这里，我会搬走的。我讨厌不是风城的那个家，而是你们！”
自那天起，父母再也没出现过了。
滴答！滴答！
眼泪不停的击打在食物上，云璟望向了不远处的孟野。
猩红透过窗户，照耀在孟野的脸上，红霞满面。
孟野正在与工家的修士在一旁小声的讨论着如何为他们三人制作一副面具。
恍然间，云璟仿佛看见了自己的父亲，两幅画面重叠在一起，终于抑制不住自己，哭出了声。
“怎么了？”孟野上前，温和问道。
云璟：“我想家了，想我父亲和母亲！”
父亲、母亲。
孟野一怔，那些被自己刻意淡忘的记忆，此刻想决堤的洪水翻涌而出。那些美好的瞬间，那些撕心裂肺的诀别，那些不可挽回的话语。让孟野骤然失态，他急忙克制自己，将这些记忆强制封印。
眼前这个失去一只眼睛，耳鼻的少女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
他温柔的对少女说，也是对自己说。
“一切都会好的，我们终会找到自己的父母。”
忽然！少女还带着血迹与食物残渣的手，突然出现在孟野眼前。
危险！
郭元义骤然戒备，抽出腰间的短刀，催动神速准备去阻止少女，却没想到不远处的孟野直接向他做了个禁止的手势。
少女的手在孟野的脸上轻轻刮蹭，为孟野擦掉了泪水。
孟野望着少女，眼神中的濡慕与不安，让他有些心疼，轻轻搂住了少女，安慰道：“别怕，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郭元义不可置信看着这副画面，眼神随即变得柔情似水，回到以往的岁月，似乎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
饭后，孟野将三人带回到了桃花源，三人有些诧异望着被栓在园里的吕梁，此刻正在屋檐下酣睡。
孟野也没对三人解释什么，脑海里琢磨的全是关于那诗句为什么能让盛宣他们清醒，孟野不十分信服盛宣的说法。
如果真如他所说，单纯是文章引起的天地共鸣，那么孟野现在要验证的就是这个说法。
“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孟野直接催动精神说服，对着乘小数他们说道，然而奇迹并没有发生。他们眼中的红光并未消失。
但园中的花草树木像是在极短的时间内，由枯到盛，完成了一个轮回，变得更加郁郁葱葱，生命力更加顽强。
看着这些变化。孟野微叹：“原来不是所有诗句都有那样的功效！”
哇！
云璟突然惊呼道，她不可思议的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重新长出了耳廓。
三人将面具扯掉，互相看了看，惊呼道。
“你的鼻子！”
“你的耳朵！”
“已经长出来了。”
三人相互望着，原本交情平平的三人，因为一同蹲过大狱，又一同获救重生，感情自然加深了许多。
三人互相拥抱着，高兴的互相道喜。
待他们兴奋过后，终于想起来是谁带来这一切变化，四处寻找，却不见了孟野的踪迹。
到此时，他们才尴尬的发现竟然还不知道孟野的名字，更不知道怎么称呼他。
“乘小数，云璟，风归墨！”一道声音传来。
“是谁？”三人警觉道，此刻他们还没发现园内铁笼子关着一个人。
“盛宣。”
三人顿时吓了一跳，四处寻找声音的来源，才发现铁笼子内有个人，通过那些小孔，他们终于看清里面人的面孔，此时他们虽然惧怕，但盛宣到底不如程讳给他们带来的阴影大。
稳定心神，乘小数趾高气扬的笑道：“没想到你也有今天，被当做案板上的鱼肉想必很爽吧！”
盛宣怜悯的看着乘小数：“你看你，除了逞口舌之快有什么用呢？风归墨就不一样了，他现在火急火燎寻找长枪和利剑，这才是真的狠。”
为了给盛宣建造这座铁笼，村庄内可以用其他物品替代的铁器都已经收缴重铸了，桃花源内不说长枪，连铁器都没有，风归墨自然寻不到什么，生气到抓狂。
盛宣摇头：“早知道孟野的诗有如此神效，我之前就该让你桶几刀，将我耳鼻也割了。但现在嘛，还是算了。你们说我虚伪也好，伪善也罢。在你们没有恢复清明前，我是不打算道歉的。更何况我招惹的只是乘小数。归墨这小子生什么气？”